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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

朱雀街上新開了兩家“特別”的鋪子。

一家是雜貨鋪,一家是醫館。人家做買賣講究的是開門迎客,這兩家倒好,奉行的是關起門來做生意。雜貨鋪的門前告示整年都是那一句:掌櫃出行未歸。醫館的告示花樣就齊全了多了,有時候是外出,有時候是采藥,有時候是天氣不好,最多的時候是——沒理由。

這兩家鋪子,一個在巷頭,一個在巷尾,遙相呼應,簡直就像兩位世外高人般和朱雀街的熙攘熱鬧格格不入。

洛雲息揭下門板上“掌櫃出行未歸”的告示,歎了口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洗劫”。果不其然,沒到半個時辰,客人蜂擁而至,最後恨不得把門板都拆下來買走。很快又散了幹淨。他隨手把櫃麵上堆的銀子撥拉到一旁,理了理摞了滿櫃麵的請柬。描銀的燙金的各種各樣精致繁複的鑲邊。心裏想著,這要是都應下,今年怕是哪都去不成了。

幾個月來少有的晴天,日光從門框裏投進來,鋪了一塊在台櫃上。洛雲息靠坐在台櫃後的躺椅上,昏昏欲睡。最近他總感覺很困倦,提不起精神,胃口也差,連話都懶得說,和犯了懶症似的。似睡非睡的迷糊著,就見一片陰影罩在眼前。

來的是個陌生的青年,背著光,身形高大瘦削,麵容冷俊。洛雲息仰頭去看,發現確實不認識,便朝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又靠回椅背上,闔眼指了指那堆請柬。意思是說,帖子放那就行了。

“怎麼賣?”青年手裏拿著一隻陶塤,問道。他說話的聲音有種金屬的質感,並不難聽,隻是語速較常人要慢,而且聲調沒有起伏。

難得有個真正意義上的客人,洛雲息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下。當看清青年手上拿的是什麼,搖頭道:“這個不賣。寫著的。”那隻陶塤是慕北馳第一次送他的東西,擺在店裏當個紀念,性質和普通的商鋪擺個財神爺差不多。青年走到貨櫃旁,看到原來擺塤的地方下麵還壓著張紙,的確是寫了“非賣”。不由皺了皺眉頭。想了想,旁若無人的湊到嘴邊吹起曲子來。

洛雲息本已眯起眼準備打盹了,硬是沒了睡意。偏偏青年吹的很投入,壓根沒有停下的意思。街上的行人先是好奇地探頭往店裏瞧,沒一會又苦著臉走開了。因為實在——太難聽了。

好容易等到曲終。青年疑惑的把陶塤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好像這鬼哭般的動靜完全不關自己的事,都是樂器的錯。頓了會,又湊到嘴邊,那架勢分明是要再來遍。洛雲息實在不想再受次折磨,覺得好好

一首《平江月》被糟蹋成這樣,此人也算是天賦異稟。他起身從青年手裏拿過陶塤,看著對方一張俊臉和凍住似的沒點波動,隻有眼睛裏透出點無辜來。莫名覺得好笑。

“錯了幾個音。”洛雲息說完,把這曲子重新吹了遍。末了,問道:“需要把曲譜寫給你嗎?”

青年搖搖頭,一言不發地從懷裏掏出幾塊碎銀,放下。施施然走了。

這是醫館的當家和雜貨店的掌櫃初次見麵。洛雲息從未曾想,以後,這個人是要救自己命的。

慕北馳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了。偌大的王府冷清清的,隻聽到秋蟲叫的歡。臥房裏有昏黃的燈光,慕北馳放輕了腳步推門進去,就見洛雲息守著燈,伏在案上睡著了。他不禁有些心疼,正要抱人去床上,手剛碰到,洛雲息就醒了。

“北馳,回來了。”

“嗯。你先睡,我衝個澡。”

“吃飯沒?”

“在宮裏用過了。”

“那就好。”

慕北馳草草的用冷水衝洗了下,安靜地坐在床沿上。他享受這種時刻,忽然想到,若是每天都能得到那麼會兒,一生就能心甘情願的過下去。洛雲息沒睡著,抬眼道:“上來。”慕北馳湊近了輕笑:“那麼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