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他說他跟杜慧嘉在一起,我跟他爭吵,他出車禍,而現在,他躺在我身邊。
我對所有事情感到憤怒,但是我卻找不到理由去恨他。我睜開眼睛看看他,他的臉上還是稚氣,他睡著的時候總是微笑,他身上除了酒氣,還有股熟悉的香味。
他像我記得的那樣可愛,我知道,我像我記得的那樣喜歡著他。
所以我想我應該祝福他跟杜慧嘉。
是這樣的嗎?
但是現在我的心就是會被揪得緊緊的。
躺在身邊的這個人,是我最熟悉,卻又最遙遠的。
他翻個身,側身臉麵對著我,我把臉貼近他。
他吻了我。
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是他剛剛把唇輕輕地貼在我的唇上。
我嚇了一跳,屏住呼吸。
他的左手摟過我的肩膀,輕撫過我的手臂。
他是醉了嗎?
他深呼吸,然後再次吻了我,他的舌頭在我的唇上滑過,他手掌緊緊抓住我。
他一定是喝醉了。
他一定是喝醉了。
他親吻過我的額頭,然後我的脖子,然後我的耳後。
我突然覺得不對,我用力推開他,用盡全力,他憑什麼這麼做?
他憑什麼可以理所當然對我這麼做?
但是他隻是把他抱得更緊,像是,他用盡全力想感受我在他身邊。
然後他脫去我的上衣,吻遍我的上身。
我想抱住他,我想觸碰他,但是我卻害怕這一切的感覺,也會像掉入我心裏那個黑洞一樣消逝了。
他褪去了他的內褲,然後牽起我的手,撫摸他自己的身體。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完全赤摞地緊貼著對方,我可以擁有他背上的線條,他手臂的肌肉,他的臉頰,他的胡渣,他的呼吸,他的,一切。
他把我翻身,然後進入我的身體。
或許這是我期待很久的感覺,發生了,但是一點都不真實。
因為我們用了太真誠的方式麵對彼此。
因為我們打破了這幾年來維持「友情」的規則。
因為我們這次用了「友情」,交換了另一個「秘密」。
然後我們擁抱,沉沉睡去,想像這輩子就這樣過了。
突然,我感覺到整個房間開始搖晃震動,我在這劇烈顫動的感覺中驚醒,看了一眼鬧鍾,一點四十七分,整個地板持續上上下下,房間窗戶的玻璃震碎了,靠牆的書櫃也倒了下來,而我,隻是傻傻楞著。
地震持續了一會,在幾個餘震之後,終於平靜下來。
這時候我才突然發現,我沒有在房間裏頭看見餘守恒,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沒有人回應,我想開個燈,但是電源斷了,在這個漆黑的夜晚,我隻能靠著窗外的月光摸黑找到一條短褲,穿上,找到了手機,我想撥電話給他,怎麼都撥不通,我走出房子外,他的小野狼不在,整條街上也全是黑的,沒有路燈,沒有招牌的霓虹,隻有聚集在屋簷下的路人們的嘈雜的議論聲。
我四處尋找餘守恒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我越來越害怕,我喊著他的名字,向所有人詢問,有沒有見過他。
有一刹那,我以為,這是我做過的最爛最爛的一個夢。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晚上,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過餘守恒。
第二十三章「我想,原來這就是懷念的感覺。」 ,二零零五。
餘守恒
我們兩個經曆了千辛萬苦,終於回到家了。
還好,隻不過比本來預估的晚了一個半小時左右。
整個火車的旅程上,我沒有跟康正行說一句話,我隻是睡了幾十分鍾,而他撇著頭看著窗外。
下了車,我們沿著那火車站旁邊的小道,往河堤方向走去。
這條路也是我們從家裏到瀚陽高中,必經的路線。
我們兩個看起來都相當狼狽,不過我想,反正隻是回家一趟,沒有必要光鮮亮麗的。
我們還是沉默。像是我們這輩子都不再有話可以說。
我們都長大了,說出口的話變少了,沒有年輕的時候那麼多大道理,多的隻是些喃喃自語,想把話都說給自己聽,因為等到長大之後,終於才發現,已經越來越少人,願意聽別人說話。
我們兩個踏上了河堤,停下腳步,看著太陽漸漸地朝著西,過不久就會沉入那個山頭。
「那天,你為什麼不說再見就離開了?」他突然開口。
「哪天?」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一日,我們最後一次見麵那天。」
「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麵了。」
「因為你發現你喜歡我?」他笑著說。
我沒有說話。
「因為你發現,我們之間已經不再是友情了?」他又笑了。
「還是,你根本後悔發生的那些事,想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轉身揍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