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抗戰悲歌:水抹殘紅(1)(1 / 1)

民國十八年。

鄭守義惶惶地回大劉莊不久,王善人就派人用牛車把糧食給送來了,大口袋小口袋滿滿一車,讓鄭守義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也就在這個時候,鄭守義感到帶小芳私奔不是一個明智之舉,豈不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如果把王善人殺掉,小芳豈不是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自己的女人?而且,王善人的家產豈不也有了他鄭守義的份兒?可謂一舉兩得啊!但又立馬感到自己太惡毒了,畢竟王善人對自己不錯,這也與自己做人要仁義的信條大相徑庭,禁不住渾身燥熱了起來。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鄭守義還是決定要把王善人殺掉。男子漢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誰擋道就消滅誰,沒什麼好猶豫的!

那天晚上,鄭守義在自己家裏,守著山岸一樣的一堆糧食,破例喝了幾兩燒酒,一夜睡得特香。醒來,天已大亮,外麵正有些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王善人家中的不幸,如何如何,鄭守義騰地一聲跳下床,穿上鞋,打開門,撒腿就朝鄰村王堂跑去。

王善人家昨夜遭湖匪打劫了。十八間房屋全燒得坍了架,明火是撲滅了,但依然冒著煙。整個王家大院一片狼籍,彌漫著血腥味的煙霧。王善人的夫人王趙氏加幫活的六口全被殺死,現在七具死屍躺在一排,慘不忍睹,圍了不少人,個個淚水漣漣。

鄭守義未見到小芳的屍體,心裏便有陣竊喜,可小芳死不見屍活不見人,就又生出許多焦躁和辛酸,更為沒有聽小芳的話,兩人早早地私奔了而後悔難當。

小芳的父母也來了,黯然銷魂,向隅而泣。

鄭守義在勸說小芳父母的同時,自己的眼睛也紅了。

王善人幸免於難,坐在那黑著臉,隱隱有淚光閃現。

鄭守義戰戰兢兢地來到王善人跟前道:“王善人,狗日的土匪太可惡了……你要想開點啊!”

王善人兩隻大廓落落的眼睛裏掠過一種奸詐的陰影,暗自咬了咬牙沒吭聲,像是被悲痛、憤懣拿捏地張不開口一般。

鄭守義站在那就有點不知所措,困窘地擓了擓頭。

不一會,來王家幫活的六具死屍被其家人抬走了。

王善人當天讓人買口上好的棺材,次日成奠,第三天就讓王趙氏入土為安了。而真正把王善人打倒的是連一個給王趙氏摔喪架靈的兒子也沒有。

王善人暗殺鄭守義的事自然就放在了一邊。

微山湖,東南到韓莊,西北到濟寧,南北長約三百裏,最寬處約四十裏,湖中有京杭大運河,南達杭州,北至北京。又是兩省七縣的交界處。

大劉莊位於微山湖西的湖西大堤下,西北六裏是胡寨,二十八裏是沛縣城,幾乎是三點一線。翻過湖西大堤是幾十米寬的京杭大運河,河道邊灣著漁幫;河對岸是狹長的柳林地帶,疏疏的林子淡淡的風,兩簷到地的窩棚散布其間;往東是一望無際綠波滾滾的蘆葦蕩;再往東便是雲煙浩淼的湖麵,鴨棲岸渚,水鳥飛天;而東南那隱隱綽綽的就是飲譽八方的微山島了。

微山湖盛產蓮藕,一年三季扒藕,春看粗壯的葉牙,夏認紅邊紅筋的葉子,秋找跑莛的青梗。藕塘連著藕塘,微山湖裏到底有多少藕,就沒有用藕別子挑完的時候。而微山湖的任何一處,有水就有魚,四孔鯉魚、草魚、馬龍棍子、烏魚、鱔魚、鯰魚、咯魚、橛嘴鰱子、薊花魚……不勝枚舉,一到農閑時,人們三五成群,挎著籃子,背著幹糧,飽山餓湖,殺進微山湖,太陽東南,籃子就滿了。鮮魚吃不完,或醃鹹魚或曬幹,或在火堆裏燒烤或在鏊子上煎炕。到了秋季,或采菱角或采蓮蓬或采雞頭米,去皮曬幹,吃到來年這時候;到了冬季,或割湖草或割蘆葦,割了湖草或喂牲口或燒鍋,割了蘆葦或打席或編簍子或掐折子或織箔蓋屋或夾籬笆院或賣給遠路的,采來蘆葦花子打毛窩,暖和無比。到了大旱之年,水位下跌,人們就到湖灘開墾湖田。土地肥沃,抓一把流油,那種湖麥盛況有民謠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