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然而這瞬間的半拍,讓墨離想要避開這危險已然足夠。
墨承已無力再使出第二招。
剛才那一次,他便已凝聚了全身之力,此時力氣渙散,想要再聚攏,已再沒有可能。
木然地轉過頭,看到一柄白羽正插在自己後背之上,再抬眼看去,則看到皇帝正緩緩收起手中長弓,沉涼冷然的目光中有一剎那的痛意劃過。
他不明白這絲痛意從何而來,自認如今的自己已使皇帝深惡痛絕,又何來為他感到心痛。
他卻忘了,他畢竟是皇帝的骨血,是皇帝欽定的太子。
身子一晃,眼前黑了一黑,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他使勁甩了甩頭,用長劍支著地,慢慢轉身,看向遠處的方向,眼中泛起癡纏的溫柔。
誰也不明白他在看什麼,隻有墨離知道。
「把太子妃叫過來吧。」他垂了劍,對段明德輕聲吩咐了一句。
段明德低聲應了,快步往外而去,片刻後,便聽得陣陣乾嘔之聲由遠及近,寧采詩由兩名禁衛軍扶了過來,說是扶,還不如說是抬著過來的。
寧采詩受不住這般濃烈的血腥氣,嘔得臉上毫無血色,再加上之前滑了胎大出血,又受了如此大的驚嚇,此時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太子哥哥!」她一見到立著的墨承,頓時眼睛一亮,掙脫了禁衛踉蹌著走了過來,言語間滿是喜悅,「太好了,你沒事。」
吵架歸吵架,氣恨歸氣恨,但他依舊是最寵愛她的太子哥哥,是這個世上除了娘親便對她最好的人,不對,連娘親都沒他對她那麼好。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心裡正有絕處逢生之感,手心中卻滑膩濡濕一片,她疑惑地放開手,蒼白掌心裡赫然鮮紅一片,再看他手臂,上麵還殘留著一截短短的箭桿。
笑容凝固,她顫唞著嘴唇,雙手不知往哪裡放,「太子哥哥,你受傷了?」
「詩兒……」墨承吃力地吐出兩個字,卻引起一陣咳嗽,嘴角更是有血流了出來。
寧采詩茫然地看著他,目光所到處,一簇白色羽尾映入眼簾,她的雙腳不受控製地往他身後移了兩步,盯著那支沒入他後背的箭桿怔怔不知所以然。
「殿下……」隨後而來的寧二夫人肝膽俱裂,腳下一個趔趄,幾乎摔倒,被身邊的寧澤軒及時扶住。
寧采詩神情木然地看向寧二夫人,又從周圍眾人一一看過去,最後落在墨離身上,呆了一呆,又看到他手中的劍,與劍上的血。
她突然發瘋般指著他大叫,「是你要殺太子哥哥,是你!」
墨離沉然望著她,沒有說話。
「詩兒,」墨承喘了口粗氣,左手的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說話很是艱難,「過來……讓我看看你……」
後背那一箭傷了心脈,他已撐不了多久。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寧采詩的眼中滾落下來,她走到墨離身前,眼前一片模糊。
「別哭。」墨承想抬手去擦她的眼淚,手臂卻抬不起分毫,他皺了皺眉,「詩兒,抱抱我……」
寧采詩胡亂地抹了把眼淚,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心裡已被恐懼填滿,「太子哥哥,你不會有事,我們快去找太醫,就找前天晚上的那個……我流了那麼多血,他都把我治好了,你的也一定可以……」
「別說傻話了……」墨承疲憊地閉了閉眼,「你這樣抱著我就好……」
寧采詩忍不住號啕大哭。
「詩兒,別哭……我有話問你。」墨承咳嗽了幾聲,嘴角的血不斷湧出。
寧采詩強行忍住,仍止不住抽哽咽抽泣。
「詩兒,你喜歡太子哥哥麼?」他問得很是輕柔,與之前凶狠陰戾完全不同。
她不住地點頭,「喜歡。」
他發出一聲歎息,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滿足,低著看著懷裡的寧采詩,「如果,太子哥哥想要詩兒陪著,詩兒願意麼?」
她微微一怔,抬起頭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寧二夫人卻身子一震,臉上已露出駭然神色,嘴唇張了張,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願意麼?」墨承又輕聲問了一次。
寧采詩腦子一片空白,隻是機械地回答,「願意。」
墨承露出淡淡微笑,血色的唇間一線皓白,柔化了他臉部略顯硬朗的線條,將他所有戾氣都化解,令在場之人皆有些恍惚。
這樣的笑容,從未出現在墨承臉上,乍然一見,竟覺得很不真切。
寧天歌眸底一暗,看向墨離,墨離卻垂眸看著地麵,不知在想什麼。
「詩兒,我的好詩兒……」墨承輕歎著,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不枉太子哥哥疼愛你一場……」
「太子哥哥,我……」寧采詩眼神迷茫,忽見墨承瞳孔一縮,一道寒光閃過,她後心一涼,劇痛傳遍全身。
她痛苦得五官擰成一團,麻木地低頭,卻什麼也看不到,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她隻看到自己淡粉色的衣衫迅速被一種鮮艷的紅色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