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齒(番外篇)(1 / 3)

第一話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洛冰撐著一把素潔的白色油紙傘緩緩地走在路上,煙雨蒙蒙,一不小心就被迷了眼,許是這蒙蒙細雨摻著酒,聞著就讓人醉了,他的步履顯得有些沉重。

洛冰的白色素錦長衫沾染了些路麵上的塵泥,他右手撐著傘,左手拎著兩壺冰釀,朝著那個方向走。

他步履輕緩,風姿綽綽,一路上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想來這樣一個臨城邊界的小鎮上何曾有過這樣不凡的人物,他的身影漸漸隱於迷蒙的雨中,就像他的由來一般是一個迷。

他走到一座高聳的墳墓前停了下來,他將手中的兩壺酒放在墓碑前,將手中的油紙傘放在墓碑上,像是在給這個墓遮雨。隨後他伸出左手清了清墓碑上的苔蘚雜草,他清的很細心,直到墓碑變得光潔幹淨了,他才停手。

他也不怕地麵髒汙,就這麼一屁股坐在了墓碑前,從悲涼的臉上擠出一抹稍顯柔和的微笑,打開了一壺冰釀,他喝了一口,眼裏有些許的哀傷。

細雨染上了他濃密的羽睫,浸濕了他的發梢。

她薄唇微動,望著墓碑上的字----洛冰之妻白桑,喃喃自語。

“桑兒,我來看你了,我很想念你,不知你一人在天上過的如何?若是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我一定會早一點跟你一起走,你以前問我拋下一切會不會後悔,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未曾後悔過,假如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做出一樣的決定。”洛冰喃喃著,眼裏蒙上了一層霜,變得霧蒙蒙的,不自覺哽咽了起來。

他與白桑本就是不為世間常人所能接受的存在。

既然不能被接受,那就逃離吧……

三年前,洛冰登上了越光派的掌門之位,他步步維艱,能登上那個位置,每一步走的都十分艱難。

越光派是江湖八大門派之一,門派等級森嚴,而他一開始並不是門派中的最寄希望的存在,第一是因為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是庶子。第二是因為他也並不是他爹最疼愛的兒子。

沒有背景,沒人疼愛,這就是他的處境。

那一年他娘將他抱到了越光派的府邸,求他爹留下了他,便逃的沒了影子。

那一年,他九歲。

他知道他從小就有眼疾,娘胎裏帶來的毛病,眼裏總是有一層翳讓他看不大清楚這個世界的東西,眼裏的世界總是模模糊糊的。

他娘親給他請了很多大夫,卻都看不好他這個毛病,身上的銀兩都所剩無幾,窮困潦倒得過著日子。

可是說起來苦,是娘親覺得沒有銀兩苦,每天粥糠醃菜的苦,他從未那樣覺得。

隻要可以果腹,他都可以接受。

可是娘親卻不要他了,將他扔在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走得無聲無息,他這才懂娘親嘴裏說過的苦是什麼意思。

因為孤獨,所以才苦。

許是因為眼翳會讓人看著駭人,他的眼睛上總是蒙著一層薄薄的紗布,像個小瞎子,於是府中人就喜歡“小瞎子,小瞎子”這樣叫他。

他從小脾性就溫和,想的多,言語的少,從不曾爭辯什麼。

院中的大夫人有一次拉著他的手,好言好語地對他說:“洛冰,我替你找了一個專治眼翳的好大夫,我帶你去吧!”

他那時候很天真單純,雖然知道大夫人不大喜歡他,但是也從未想過大夫人會對自己做什麼,隻是點了點頭,應了大夫人的話。

坐上了大夫人安排的馬車,吃了大夫人給自己準備的紅豆糕,心裏說不出的甜,紅豆糕一直是大夫人給雲翼哥哥準備的,那時候他一直羨慕。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吃下了紅豆糕整個人就變得昏昏沉沉的了,一下子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眼前一片漆黑,他竭力呼喊,卻四野茫茫無人應他。

他這才知道大夫人所謂的看醫生是什麼意思。

他也第一次知道人心也並都是柔軟溫熱的。

不過他想到自己本就是一個人,似乎也並沒有那麼悲傷了。

他透過薄薄的紗布,看到眼前有一束光,還記得娘親曾說過有光的地方就有人,於是他就朝那束光走。

跌跌撞撞,磕磕絆絆走了一路,他餓得受不了,挺到了那束光的麵前才昏了過去。

昏倒前,他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耳畔響起:“你怎麼樣?爺爺快來救人!”

第二話

當他醒來,隻感覺眼前一片迷迷茫茫的光照在自己身上,昏黃的顏色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他的心也跟著溫暖。

“你叫什麼名字?”那個清脆的女聲縈繞在耳。

雖然陌生,但是卻給他一種說不出的信任感。

“洛冰。”他答著。

聲音輕輕淡淡的,跟他名字似的,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

“洛冰,吃點東西吧!”那個女聲對他說。

“我這是在哪裏?”洛冰問道。

她手中的那碗粥飄著白白的水汽,帶著一股香味。

“這裏是落安村,我跟爺爺都不是壞人,你不要怕。”那個女聲說道。

“你是誰?”洛冰朝麵前那個模糊的身影問道。

“我叫白桑,是你的救命恩人。”白桑看著麵前這個孤苦無依的男孩笑著說。

“好,謝謝救命之恩。”洛冰雙手相搭行了一禮。

“謝什麼,先吃了這碗粥再說吧!”說完,撩了一勺粥放在嘴邊吹了吹,對眼前的洛冰命令道:“洛冰乖,張嘴。”

洛冰定了定,雖猶豫但還是緩慢地張開了嘴,明顯麵前人那熱情的聲音是不容人拒絕的。

一勺溫熱的粥觸著他的唇,米香溢滿喉唇。

不自覺鼻子酸澀起來,喉口像是被棉花塞滿,哽得他說不出話來。

瑩亮的的眼淚透過薄薄的紗布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滴兩滴,熒光透亮。

白桑喂粥的動作停了停,聲音軟了軟,著急道:“這粥不好吃嗎?你怎麼哭了?”

洛冰輕搖頭,哽咽道:“不是,是因為太久沒有吃到這麼溫熱的粥,一時間太感動。”

“你的家人不給你煮粥嗎?”白桑聽完洛冰的話,心裏澀了澀。

“我……沒有家人。”洛冰說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娘丟了他,府中的人誰待他好過?他現在的處境無亞於沒有家人。

吃完了這碗粥,白桑爺爺看洛冰的紗布濕了,就幫他把紗布揭了下來,這才發現洛冰的眼疾。白爺爺檢查了洛冰的眼睛,說道:“洛冰,我雖不是江湖有名的醫聖醫仙,但是我行醫治病多年,你這眼疾我還是可以治好的。”

於是便被白桑和她爺爺留了下來,因為他覺得自己也無所可去,那個冷冰冰的地方,不回也罷。

他看不清白桑的模樣,但是喜歡聽她那如銀鈴般動聽的聲響。

每次隻要聽到她那好聽的聲音,人都變安心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洛冰對坐在身旁的白桑說道。

白桑托著下巴放在膝蓋上,側過臉望著洛冰笑著說道:“我和爺爺住在這個荒僻之地,哪有什麼人來陪我玩呀!說我聲音好聽的人至今就隻有你一個吧!”

洛冰的唇角上揚,皓齒微露,淡淡笑著道:“你會唱歌嗎?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

白桑這日心情舒暢,難得有人陪自己聊天玩樂,她便欣然同意,笑著說:“可以啊!但是不許嫌棄我唱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