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府的一景一物都極其簡單，在前廳落了座，丫鬟端上一二十道菜，皆是揚州地地道道的家鄉菜，並無奢靡之風。
錢壇子的目光在兩位美人身上輪流打探一番，不乏審慎，幽有餘味地問道：“老朽在揚州為官多年，對坊主的美貌早有耳聞，多次請坊主來寒舍小坐都未曾如願，怎麼坊主今日肯給老朽麵子？”
如卿徐徐微笑，不緊不慢道：“大人慧眼，在下也是有事請求大人。”
“哦？”錢壇子假意疑惑道，“還有什麼事能難得住坊主？”
如卿早料到錢壇子存了戒心，為打消他的戒備，假意有事相求，伸出纖手在錢壇子的衣襟上撫弄，眉眼微波流轉道：“大人不知，如今雲茴坊的生意難做，在下想在揚州城多開幾間門麵，還得請大人相助才是。”
“哈哈哈哈，”錢壇子大笑幾聲，捋著灰白的胡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想求老朽辦事的人數不勝數，坊主該拿些誠意來。”
如卿看了一眼葉忱，又湊到錢壇子麵前道：“我和雲葉不就是最好的禮物嗎？”
葉忱的後槽牙不禁一酸，麵上仍保持著中規中矩的微笑。
錢壇子一怔，又恍然大悟地大笑三聲，伸手扣住了如卿的纖手，混沌的眸子裏綻放出花一般燦爛的光芒，咧著嘴道：“坊間對老朽多有誤會，想必坊主有耳聞，坊主難道不怕老朽做出什麼民間傳說的事來？還有雲公子，不怕嗎？”
葉忱拱手道：“雲葉仰慕大人已久，甘心為大人做牛做馬，大人是揚州的天，能侍奉大人乃是在下的福分，何談一個怕字？”
一番話說得錢壇子心肝顫，草草結束了晚宴，便送兩位公子入了房。
這廂關了房門準備雲雨巫山，那廂門外便有下人大叫：“不好啦，有盜賊入府！”
錢壇子順勢摸了摸袖口，打開門走了出去。
如卿睨了眼安坐的葉忱，道：“你的人？”答案幾乎可以肯定。
葉忱笑道：“你猜他幾時能回來？”
“從這裏到藏賬簿的地方，少說也得半柱香的時間。若這盜賊不走，怕是連你這美色都顧不上了。”
“若是回來呢？”
“說明賬簿在他身上。”
少頃，錢壇子折了回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色眯眯地道：“咱們開始吧。”
葉忱默笑，很客氣地娓娓道來:“如卿兄，你我誰先來？”
如卿抱臂看了他一眼，全然豪氣地歎道:“不勞公子了，我先上。”說罷衣袖上捋，露出半截好看白皙的手臂。
錢壇子佝僂半個身子流著哈喇子笑，到手的美味即將入口，怎一個心肝顫了得！都道雲茴坊坊主不好惹，竟是個豪邁的可人兒。錢壇子耐著性子道:“不急不急，都有份兒，一個個來！”
如卿眯著眼笑得魅惑，慢步走到錢壇子眼前，在他直勾勾的眸子裏來回轉悠。
難道是新花樣？
錢壇子心裏暗道。
如卿撇了衣袖轉至錢壇子身後，冰涼的手指撩起錢壇子散在脖頸上的灰白長發。冰涼的觸感從脖子一路傳至恥骨，錢壇子一陣戰栗。
正欲反手抓住那人的玉手，一道強力從脖頸上劈下。錢壇子瞬時眼冒金星，漆黑一片。
如卿緩了緩手腕，拍拍手，衝葉忱眨巴眨巴眼睛。他的眼睛很亮，比燭光更亮。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錢壇子袖口的補丁上。
高盛臥在房簷上杵著錢壇子的上房看，簷下進進出出許多府兵，嘴裏喊著:“這裏沒有。這裏也沒有。”
他們要找的盜賊就是他。
大人令他在錢壇子的府上佯裝賊人，不知究竟為何。一群小小的府兵當然抓不到一個大內高手，所以他很沒趣地等，等大人下一個號令。
葉忱走出屋，衝房簷上的高盛招手示意。高盛輕點腳尖，輕飄飄落在地方。
葉忱道:“走。”
高盛想也沒想便撈起葉忱飛簷走壁出了錢府。路上葉忱好像對他說了什麼，他沒留心。隻覺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保全大人才能留住自己這顆腦袋瓜子。
待到回了雲茴坊的前街，高盛忽然一拍腦袋，把如卿忘了！轉臉瞧著自家大人，隻見他臉上多多少少有幾分慍色。
“這可怎麼辦？大人，我這就回去救坊主。”說完便大氣不喘要往回趕。
“且慢。”葉忱徐徐道，“你且去揚州總兵那裏調些兵馬，查抄錢府。”
高盛猶疑，“錢大人乃知府，大人師出何名？”
葉忱搖了搖手中的賬簿，那簿子在夜光下越發明晃晃，“倒賣私鹽。”葉忱道。
“是！”高盛道。
眼前的雲茴坊在夜色中添了一絲神秘。葉忱扣門，門從裏麵輕飄飄地打開了。微風輕徐，如卿眯著眼微笑，一口皓齒比月夜還要皎白。
那光晃得葉忱微微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