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德惠二十二年,冬,大雪。
帝都籠罩在白雪之中,大雪已經連下半月,這是西夏曆史上少有的大雪,極為罕見。
大夏六十年間,隻下過寥寥三次,加上這一次,也不過四次。
上一次下雪是二十一年前,景德帝的葬禮上。
接近年關,帝宮內張燈結彩的,單調的大紅色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孤寂,宮女和內侍的臉上也不出欣喜還是落寞。
瑾樂宮內,此時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德惠帝離思已經重病臥床半年有餘,在大雪之初,病情加重,已是回天乏術,藥石無醫,而誰也不敢把這個事實說出來。
離思的心病,他們都知道,可是誰都不敢說。
“璽蔚,今日初幾了?”有氣無力,毫無生氣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回皇上,臘月二十六了,已近年關。”說話的是璽蔚夫人蘇錦桐,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
她的女兒――蘇輕微,更是跟著裴家軍鍛煉,如今更是有了女將軍的氣勢。
德惠帝離思怔了怔,“竟是要過年了麼?我這身體怕是等不到明年了,甚至撐不到年關了,”
阿穆,這江山,我替你守了二十二載,我累了,守不動了。
阿穆,我想你了,想那些年無憂的時光了。
阿穆,過不久,我就來找你了,我想那些年你捧著我的日子了。
阿穆,那些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我們下輩子都忘記了吧。
阿穆,阿穆,你可聽見我的呼喚。
“皇上,你會好的,你的孫兒馬上就要出世了”璽蔚夫人替德惠帝撚了撚被角。
“璽蔚,多少年了,你我也不如以往親密了,你在叫我一句嫂嫂吧,”
自那年蘇穆離去後,璽蔚夫人蘇錦桐應了自家兄長的遺詔,政務之外,未跟離思說過其他一句話。
自那以後,離思也沒有叫過蘇錦桐的名字,而是叫的封號。
璽蔚夫人看似簡單快樂,可蘇家從不出無用之人。
何況是險惡的皇宮內。
“諾,嫂嫂”
這麼多年,璽蔚夫人也早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更改的。
比如她與軒轅麟,比如杜生與焦濯,比如江素辛與蘇穆,離思與離子旭。
“璽蔚,我這幾日都好似聽見了喜樂,恍惚之間,好似看見了先帝抬著大紅花轎來接我了”德惠帝好似陷在回憶裏。
那些年的時光,終究是忘不了了。
可她知道,那是她回不去的過去了。
若是重來一遍,她必定擦亮眼睛,看清楚真相。
不至於他到死,他們之間都在錯過。
“嫂嫂,你累了,先帝已經離世二十二載了”
璽蔚夫人如何不知她的憧憬,她的希望,這些年她一直是靠這這些信念撐著,然而她卻又打破她的希望。
先帝,景德帝,她的哥哥,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經死了。
為了她的性命,心甘情願的取血煉丹。
身子羸弱不堪。
而當年的她也怨恨過她,在後來的一些事情當中,她也終於是明白了她哥哥的苦心。
愛一個人,替她而死,是已經很幸福的事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活下來的也許更痛苦。
德惠帝好似並未聽見璽蔚夫人的話語,隻是繼續說到,“先帝說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地宮,他問我是不是把他忘記了,遲遲不去陪他,璽蔚,我是真的累了,我想去陪著先帝了,先帝抬著當年那頂大紅花轎來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