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授權轉載/戀白]四季千年 作者:月蝕
四季千年
花開花落 月圓月缺
韶光流轉 便是一曲──
四?季?千?年
第一章：春戀歌
他與他第一次相見，是在現世，一個美麗的春季，那年的櫻花如許燦爛，像是要開盡三春的光景，吐盡十年的芬芳。
但這些對他──阿散井戀次，一個在長屋長大的窮孩子來說，這些櫻花既不能當錢使，也不能當飯吃，不過，他還是喜歡櫻花，很香、很美。
他沒有爹沒有娘，出生不久就因為一頭象征著不祥，如血般豔紅的發色而被父母拋棄了，長屋的一個渾身長瘡的老頭子把他撿了回來，阿散井是那老頭的姓，戀次是他隨便取的名，原因聽說隻是因為順耳，「戀次」這兩個漢字還是長屋的一個沒落仕族寫給他瞧的，他練了七天，好不容易才能在沙地上用小竹枝彎彎曲曲的描出「戀次」這兩個字的輪廓。
戀次是個特別的孩子，但他的特別卻從沒人知道：他看得見一些明明已經死掉的人。他兩歲剛學會說話時，指著街角說他看見了三天前死去的玉緒婆婆，卻被那老頭拿柱地用的拐杖抽了一頓，從此他再也不說他到底都看見了什麼。
結果戀次還不滿五歲，這老頭子也在一個春天的夜裏死去了，不知是餓死老死還是病死，總之是死了，戀次出去找食物回來，就看見老頭硬梆梆直挺挺的躺在那兒，身上淺褐色的粗皮就像是戀次從小看到大的長屋街口那棵老櫻樹的樹幹：坑坑疤疤，還刻著一條一條的溝紋。
過不到三天，老頭子的身邊多了好多蒼蠅，一圈一圈、一團一團的繞著，嗡嗡嗡的叫得人心煩，戀次隻好用他睡覺的那條席子把自己緊緊裹起來，還撿了兩根稻草塞住耳朵。又過了三天，老頭子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臭味，比三條街外那條料亭街後頭的垃圾堆還臭，仔細瞧瞧，還有一小團一小團像是大顆白米似的蛆蟲在老頭身上蠕動著，於是戀次離開了這間他活了五年的屋子，還順道帶走了他睡覺裹的席子──這是唯一一樣他能帶走的東西。
他知道，長屋裏沒人能收留他，因為那些人的狀況都不會比這老頭更好，最後他到了料亭街後頭的巷子，用破木片堆了個小箱子，雖然還不足以擋風，但好歹能擋去大半雨水，再把席子鋪在裏麵，戀次就住在那裏了，白天下午，隻要還有點光，他就能跟著一群專去垃圾堆裏翻食物的野狗野貓找到些吃的，偶而運氣好，一些料亭的大廚還會把一些快壞的材料丟給他，「小野狗」是那些大廚們送給戀次的一個綽號，戀次不在乎，如果讓他們笑個幾聲能夠換到一包食物，那讓他們多笑幾聲也無妨。
有時風向變了，料亭街旁的櫻花香味就會被風吹過來，香香涼涼的吹在身上，很是愜意。
戀次喜歡櫻花。
每次大廚們賞了他東西，他總是會捧著那小包跑到櫻花樹下，打開包裹的油紙翻看有些什麼食物，有時是一塊有點發黑的醃鮪魚，有時是兩團有些硬的幹飯，然後，一片櫻花瓣輕柔的飄落在油紙上頭，淡粉色的鮮嫩，還帶著清香，常常讓戀次看到發愣。
就這樣過了將近一年，捱過了冬季的饑寒，眼看又是一年香如故。
但是，戀次卻來不及看到今年春天的櫻花。
這一天一如往常，拿了大廚們丟給他的食物，戀次又跑到了櫻花樹下，看著滿樹的花苞，心裏想著，什麼時候春天才到呢？但他屁股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見街頭一陣喊打的聲音，一個渾身破爛的瘦長漢子拚了命似的朝戀次的方向歪歪斜斜的跑來，跑得像是要沒命了似的，口邊還溢著惡心的白沫，懷裏兜著個小包，後麵兩個武士打扮的大漢架著長刀追著，嘴裏喊著些「抓賊啊」「別跑」這類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