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柳當初放出口風去就知道自己會變成整個杭州城的談資,可當王念慈當麵說出這事兒時,她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不自覺地撓了撓額頭,訕訕說道:“你都知道了?有沒有影響到你?你婆婆有沒有為難你?姐夫他怎麼說?”
王念慈看著妹妹的眼神有些複雜,這還是那個受了委屈就躲在她身後默默哭泣的小丫頭嗎?沒有抱怨,沒有哭訴,反而還擔心著自己這個姐姐,我的妹妹終於長大了嗎?
王念慈感動於妹妹對她的體貼,神情很是欣喜,可轉瞬想到那些風言風語,不由得又皺緊了眉頭,語氣很是嚴肅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外麵傳言是你親口說的,你怎麼會想到說那番話?是不是受了脅迫還是被人利用?你把實情告訴我,我想法子替你解決。”
“是我親口說的,沒人逼迫我,那些都是我的心裏話。”
王念慈不由得大驚失色,急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這樣一來還有誰敢上門提親?你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王思柳倒是不以為然,聳聳肩膀無所謂地說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唄,反正我也沒打算嫁人,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女人怎麼可能不嫁人呢?相夫教子、生兒育女這是我們女人的本分。活著為家族繁衍子嗣,死後享受子孫香火的供奉,這是我們女人的榮耀,也是天經地義的。”
王思柳知道自己的想法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她也不強求王念慈能馬上接受,微笑著看向緊張不已的姐姐,平靜地說道:“姐姐,我知道你擔心我,想讓我有個好歸宿,可是你看我現在的處境,又能找到什麼好的姻緣?就為了有個依靠,不被人指指點點,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一生給交代出去?別人看輕我難道我也要看輕自己?聖人不是說過‘威武不能屈’,我雖然不是什麼豪傑,可也不會在別人非議我的時候低下我的頭,我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得由我自己來決定!”
王念慈啞然,她當然清楚王思柳現在麵對的是一種什麼狀況,拜楊沄所賜,王思柳這輩子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嫁入那些高門世家,即便是家世普通的人家,日後也保不準會借由這件事來磋磨拿捏她,這也是讓王念慈倍感無奈的地方,明明自己的妹妹受了傷害,可世人不但不同情反而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到了妹妹身上,如同府衙前那些戴枷示眾的犯人,隨時隨地的要被那些相關的不相關的人指責淩辱。萬幸的是,思柳比她想象的要堅強,沒有怨天尤人,沒有破罐破摔,勇敢地活著,她願意好好地活著這對王念慈來講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
感慨於王思柳的堅強,憂心於她未來生活的艱難,王念慈不知是該同意妹妹的選擇,還是該說服她改變選擇,臉上露出猶豫不決,難以決斷的神色,王思柳倒是不以為然,拉著姐姐坐到桌前,同她問道:“姐姐,我是什麼時候入府的?”
王念慈抿了口茶回道:“大概半歲吧,太太生了你之後身體就垮了,調養了幾個月也不見好轉,半年之後就去世了,然後外祖母就把我們接了回來。”說完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那我們老宅裏還留了什麼人?家裏還有多少家當?”
“老宅那邊住著洪管家一家還有六七個老仆,都是以前一直在祖父和父親身邊當差的,年紀大了也沒個去處,就讓他們留下來幫著照料下庭院,處理些雜事。咱們王家底子太薄,比不得那些豪門大戶,但是祖父和父親還是想辦法置了些產業,去年年底,洪管家給我看了賬冊,我們現在大概有五百多畝田地,六間鋪子,三家做絲綢生意,兩家做茶葉,還有一家販的是南北雜貨,所有這些都是你的嫁妝,將來等你成親的時候一起帶過去。”
王思柳有些意外,嘴巴翕翕出聲,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姐姐呢,既然是家裏的祖產,姐姐也應該有一份。”
“我有母親留下來的嫁妝,還有,出嫁的時候外祖母和兩位舅舅又幫我添了一份,不比你的少。”說完王念慈好像想起什麼,補充道:“其實外祖母也幫你準備了一份,隻不過你現在年紀小,還沒到拿出來的時候。”
王念慈口中的母親是指她的生母,楊家四房的千金小姐楊月瑩,而剛剛提到的太太則是王思柳的生母柳茜,王念慈剛剛提到四房幫她準備嫁妝這件事時,那種謹慎局促的神態和語氣,讓王思柳暗暗皺眉,尋思著以前王思柳這個小丫頭肯定沒少因為自己的身世鬧脾氣,要不然王念慈怎麼會這般戒備,生怕她覺得吃了虧受了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