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打工來說,大概要還個三四十年吧。”
在灰色的天空下,整個建築工地就像隻巨大的鋼鐵怪物,碾壓,吞噬。
萬昆也覺得這天氣,有些冷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萬昆壓住情緒,盡量平緩地問他。
孫孟輝說:“你知道麼,我很厭惡窮人。”
萬昆抿著嘴,薄薄得像是一片刀鋒。
“這些話我從前都不會說出來,不過今天我真的忍不住了,機會這麼恰到好處,我就跟你談談。”孫孟輝語氣輕鬆,走到沙發邊上,緩緩坐下。
“一句話形容你們——掙權益的時候打著窮的旗號,推責任的時候也打著窮的旗號,沒事耍點小聰明,占了便宜就跑,以為誰都不知道,我告訴你,不是不知道,隻是人家懶得追究而已。”他說著,還樂了樂,開玩笑似地補充:“你別看我胖,我不懶的。”
可除了他自己,屋裏第二個人絕對笑不出來。
孫孟輝指著萬昆,“沒那麼容易算了。不過我警告你——老實一點,別想些歪招”
萬昆跟他對視了一會,兩人都那麼的安靜,忽然,萬昆好像聽見了什麼,他轉頭看向窗外。
孫孟輝一挑眉,目光輕移,也看向外麵。
可外麵什麼都沒有。
灰色的天空,漫天的塵土,遠處的重機器聲。萬昆的視線好似穿過萬千塵埃,到了很遠的地方。
孫孟輝問:“你在看什麼?”
萬昆沒有回答。
孫孟輝忽然又問了一遍:“跟我說清楚昨晚的事情。”
萬昆轉過頭,看著他,說:“能說的,我昨晚已經說過了。”
孫孟輝冷笑一聲,“你知道麼,今天早上,我讓律師去找了你那個同學,你知道他是怎麼做的?”
萬昆不說話。
“他承認了。”孫孟輝身體微微前傾,說,“他母親跪下來認錯,律師轉達了我的意思,他母親告訴我,如果需要她兒子來指認你,他一定會做的。”
孫孟輝覺得,萬昆自從將目光從外麵移回屋裏,似乎有什麼就變了。他問他:“你不問我,你那同學是怎麼回答的?”
萬昆依舊沒有說話,輕輕搖了搖頭。
孫孟輝笑了,“還裝。”
萬昆終於開口。
“他是他,我是我。”
“你說了這麼多,也該我說幾句了。”萬昆轉過身,麵對著孫孟輝,說,“你說兩千萬和兩百萬,對你來說沒什麼區別。我也可以告訴你,某種程度上講,這兩個數字對我也沒什麼區別。”
孫孟輝嗬嗬地笑了兩聲,萬昆又說:“咱們差太多,你想弄死我,我沒什麼辦法。”
“有。”孫孟輝糾正他,“認錯,真正的認錯。”
萬昆看著他,靜默了一會,然後說:“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不管他媽媽做了什麼,吳威不會賣我。”
孫孟輝不笑了。
萬昆深吸一口氣,餘光忽然掃到窗台上的那盆花。
因為在室內,所以花還頑強地開著,但也離枯萎不遠了。那是一朵小黃花,莖幹彎曲,顏色很嫩,安安靜靜地擺在一旁,好像一個嬌弱的人,低著頭聽他們說話,無力地等待著結果。
“如果,”孫孟輝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猜錯了,如果他賣了你,你要怎麼辦。”
“那是我看走眼,沒怎麼辦。”
“你爸爸要跟你斷絕關係你知道麼?”
“……”萬昆咬住牙,“還有什麼。”
“嗯?”
“還有什麼事,一口氣說完。”
孫孟輝笑了,“沒了,就這些。昨晚律師聯係到他,他聽到錢數,直接就說跟你沒關係了。說你已經成年了,跟家裏沒關了。我說……”孫孟輝歪著脖子看著他,評價了一句:“你也真他媽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