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的深夜,天幕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這天和地的界限,更看不見月光。怡然咬唇不說話,就站在屋簷下,靜默地看著左悠然。悠然帶笑的臉,在燭光微雨的映襯下,有點陰森森的滲人。雖然眼前的這個人是她的親妹妹,可是她始終覺得和她接近不了。兩人之間,就像是隔了一道天塹。怡然知道,自己和左悠然之間,有她無我。
可是,盡管有這樣的自覺,但當她看見趙姨娘和左悠然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她突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思量,這趙姨娘和左悠然之間的關係了。怡然的沉默,讓趙寧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左怡然不跟她請安,她也不好有什麼反應,隻能坐在一邊,一聲不吭。不過為了顯示自己的怡然自得,她還是時不時就端起茶來,喝上那麼一小口。
良久沉默,怡然走到悠然跟前,對她說:“我奉母親之命,來跟趙姨娘說幾句話。”
“哦?”悠然故作吃驚,側過身去看著依舊坐著的趙寧,對怡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無論如何,長姐還是坐下說話吧。你來都來了,就算是一兩句話,也要時間說,坐下來喝喝茶,或者還可以留下了,晚上跟我一起睡。”
這話悠然自己說著都覺得惡心。就在不久前,摔下台之前的那些日子,她還時不時跑到啟源閣,非要賴在左怡然身邊一起睡。那個時候覺得有一個姐姐,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兒。甚至兩個人還可以穿同一件衣服,同一條裙子。可是,現在在想起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左怡然這狼子野心。
如今,她說這句話,原本不過是應酬一下左怡然,卻惡心到了自己。悠然臉色微變,但是左怡然也沒有心思關注這些,隻是想著怎麼回應她這句話。良久後,怡然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對悠然說:“住,我就不住了。我趕著問了趙姨娘的話兒,還回去回我母親。”
“要真是什麼要緊事,那長姐還是趕緊問。真有事兒,也可以趕早的回去跟母親說說。”悠然隨之坐下,微微撥弄了一下耳邊的碎發,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怡然微微勾唇,在昏暗的角落,沒有人看得見她的這一絲冷笑。“姨娘,母親聽人說今兒個父親帶著你來了落玉軒。可是來用晚膳的?”
“怡然小姐消息是真的挺靈通的。這麼一件小事,底下的丫頭們應該已經說清楚了吧。我和老爺,在傍晚的時候來的落玉軒。正是飯點上,自然是用晚膳的。”趙寧回了這麼一句,不慌不忙地喝著茶,對悠然笑道,“大小姐回來的晚了,我們等著等著就等到了現在。雨又這麼大,老爺有事兒,雨再大也得回去。我一個婦道人家,就隻能在大小姐這裏叨擾一晚了。還望大小姐見諒。”
“說的正是這個事兒。”怡然不等左悠然作答,立馬插嘴道,“母親特意遣我來告知姨娘一聲。不要整日地纏著父親。父親是尚書,諸事繁多。不要不分晝夜地纏著他。以免擾了他的正事兒。”
聞言趙寧剛想出言反駁,卻被悠然一個眼神製止。她咬唇低下了頭去。這邊,悠然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對怡然說:“長姐,你誤會了。姨娘沒有纏著父親。父親在這裏是等我來著,要不是我回來遲了,估計父親早就已經走了。再說了,父親雖然貴為尚書,可是這是在家裏,不是在朝堂上,沒必要那麼正兒八經的。我還巴望著父親能多走動走動。不要老是悶在書房裏。”
“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怡然無比嫌棄地瞪了悠然一眼,對趙寧說,“姨娘,你可要想清楚,別被阿然這小孩子的話給影響了。你是什麼身份,我父親是什麼身份。你要是不分主次,耽誤了父親的正事兒。我母親,也就是劉夫人,可不會輕易饒了你。”
“長姐,你又說錯了。父親和姨娘,在我們左府都是一樣的身份。母親也是,和姨娘是一樣一樣的。在我們左府,沒有什麼身份差別,我們都是一樣的。都是家人。”悠然開口,聲音冷冽,臉上的笑容看似天真無邪,實則讓人心生疑竇。
怡然聞言,果然怒不可遏。“阿然,你可要想清楚,你跟誰才是一家人。這姨娘,始終就是姨娘,這逢年過節的,祖宗祠堂裏,她也是進不了的。怎麼能算是我們的家人?母親提醒她,她的身份,是為了她好,免得她一日頭腦不清,還真以為我們府上每個人都跟大小姐一樣宅心仁厚。到時候,還真以為自己也算是這個家裏的一份子。蹬鼻子上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