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對悠然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兒。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快散架了,渾身酸疼。掙紮著爬起來,是因為她覺得躺著更加的疼。那種疼,就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著她的骨頭。要不是實在是疼得受不了,悠然實在是不願意爬起來的。
當她咬著牙,坐起身。看著眼前陌生的臥室,她的腦袋飛速旋轉。這才想起來,自己睡倒之前,還跪在庵堂的門口。她四處望了望,木床,木桌,木椅。此外,別無其他。她大概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才想掀開被子下床來。房間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陳沁端著一碗粥,出現自她的麵前。見悠然已經轉醒,陳沁將粥擱在了木桌上,說:“既然已經醒了,趕緊自己過來,喝下這粥。你還真是,為了逼我乖乖就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父親那邊,我已經派人去傳話。你安心在我這裏在過一個晚上。再回去。”
悠然下床,一邊吃粥一邊看窗外。那裏紅霞漫天,她卻還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困倦異常。“我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我是睡了一整天嗎?”
“不是——”陳沁笑了,“一天一夜了,你以為呢!”
這樣一算,悠然發覺自己這是在自張先生府上呆了三天了這是。她頓時覺得沒有了吃飯的胃口,她說:“殿下,今晚我就不留了。我得回家一趟。我想父親了。”
說實在的,她是害怕父親會擔心。
“你確定你回去是因為想念你父親了?而不是因為想念其他的什麼人?”陳沁不懷好意地問。悠然茫然地搖了搖頭,“誰?殿下你說的,什麼意思?”
“昨天你倒下後不久。就有一個家夥,仗著自己武藝高強,準備夜訪我的庵堂。要不是被我的暗衛發現,估計你已經被他給擄走了。被我的暗衛發現,他居然還能一以當十。要不是打打鬧鬧之間,我問清了他的來曆。要不是翠翠阻止的及時。我這裏都不知道該被他鬧成什麼樣了。”陳沁說著不由得笑了。
說起那家夥,還真的有點像他的父親。對一個丫頭那種上心的勁頭,也像極了他的父親。有勇有謀,這一點,比他父親那個傻大個又不止好了一點兒。
“景昊雲,是不是?”悠然的眉頭都打結了。她發覺,她是沒有辦法阻止景昊雲的各種行為了。
“他就在外頭院子裏,被我罰劈柴呢。我跟他說了,他要是不劈好柴。到時候你醒了,我也不讓你見他。他隻好乖乖跑去劈柴了。”突然發覺,過了這麼多年,想要欺負他兒子的心,居然跟當年欺負他的心,是一樣的。
“殿下,你應該直接讓他走的。”悠然可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事情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現在看沁公主的表情。她都想象得到不遠的將來,但凡是她來找沁公主,某人肯定也要跟著過來了。
“為什麼要讓他走。我看那小夥子人還不錯。長得又一表人才,對你也是全心全意。你現在是看著人家這麼黏糊你不喜歡。等你長大了,真的懂的時候。你會明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陳沁說著摸了摸悠然的頭,“丫頭,本宮見過的人,比你多一百倍不止吧。本宮經曆過的事兒,你可能十輩子都沒經曆過……本宮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孩子很不錯。”
“殿下經曆的事,我經曆兩輩子,就都明白。景昊雲,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悠然垂下眼,望著碗裏的粥。清淡又粘稠的粥,在她眼裏漸漸擰攪成一團迷糊。她不是不懂愛,是不會愛了,已經。
“丫頭,話不要說得那麼滿。時間是最無情的。多年後,等一切麵目全非了,你再說這句話吧。景昊雲的父親和我,再相見,我也不會發出這樣的感慨。我和他,雖說有著血海深仇,那又如何。我們之間的仇恨,不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我們都是被逼無奈。”陳沁的手,從悠然的發間收回,撩起了自己鬢邊散落的發,“你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你和景昊雲之間,又無冤無仇,何苦要將自己禁錮起來。”
“嗯……”悠然無話可說,隻能嗯了一聲。就算自己已經聽見了。沉默著,吃完了粥。陳沁在前,悠然跟著她走出了門。她倚靠在門前廊下的圓柱上,看著那邊,揮舞著斧頭,在揮灑汗水劈柴。說實在的,他一身玄色錦緞,又是長袖,不是素日裏練武的窄袖。一舉一動,很是笨拙,卻又是那麼專心致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