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意外(1)
001.
玉門關以西,春風不度。
五月份遙目可見被層層疊起的沙浪風蝕光滑的山灣,細碎的石硝重新漫入滿地蕭索的黃沙中。直到中午,荒原上叫囂的狂風才停歇。
陸宜寧裹著紗巾從遮蓬車跳下來,邊走邊擺弄手裏的攝像機。
今早去山澗石壁拍攝傳聞中“一線窺天”的奇景,但她起晚賴床導致到那時遊覽的人過多,成片效果不如人意。
助理林晉安拎著大包小包追上來,“姐,你走慢點。”
陸宜寧心思飄忽,總覺得這次甘肅之行會打水漂,強忍住水土不服的惡心感,拉起紗巾裹住泛紅的臉。
林晉安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無奈看著身邊的女人,“明明有一屋子的帥哥美女等著寵幸,非得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拍什麼自然景觀。”
陸宜寧停住腳步,不急不緩轉過身,用非常溫柔的力道捏住他的耳垂,下一秒陡然變了臉色,“林晉安你好好做個人行嗎,我爸讓你來給我當助理,不是給我添堵的。”
林晉安疼得嘶口氣,求饒道:“姐,我錯了!耳朵要被擰下來了。”
聽到求饒,她才鬆手繼續往前走,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沒錯。
西北地形眾多環境惡劣,唯獨這片區域位於河穀之上,常年對外招攬遊客,西進的老板和老板娘便想著從當地開設客棧,一麵是想給經過此處的遊客提供方便,一麵以求安穩度日。
雲山客棧多是遊客或考察團選擇中轉暫宿的地方,像陸宜寧這種攝像師,特別是個女孩,很少會把這作為首選住宿地點。
但她向往野性不拘的生活方式,比如夜晚在窗邊,清晰地聽到風沙卷過稀疏植物帶起的響動,是一種享受。
林晉安把這種喜好歸結為藝術家的怪癖。
陸宜寧手底下的西索(Siso)工作室,對外接納演員藝人的商片,隻要價格夠高,來者不拒。對內又設立各種攝影藝術教導的課程,將工作室中的人培養成各個能獨當一麵的人才,不少獵頭公司出高價試圖挖牆腳。
藝術家,一旦不為金錢所累,就開始尋找超脫之法。
因此,陸宜寧的老父親很怕自己的女兒年紀輕輕尋短見,特地派了林晉安來當助理——一個絲毫不懂攝影知識的死宅。
純屬來給人搗亂添堵的。
客棧門前,停靠著當地救援隊的車輛。
烈日從雲層中鑽出來,炙熱的光線烘烤著大地。
黃沙燙腳,熱度透過鞋底,林晉安穿一雙人字拖不停蹦躂,檢查完懷裏的器械包,一拍腦門想起來,“姐,我忘了個東西在車裏,你先回去吧。”
陸宜寧點點頭,踏上客棧搭起的木製台階,隨著腳步輕響,掩在台階表麵的一層沙土被抖落,露出深淺不一的紋路。
她停住步子,側頭問經過的人,“請問這是出什麼事了?”
操著當地人口音的婦女歎口氣,“一個學校考察隊的車被早上的風掀翻了車,有個小姑娘找不到了。”
陸宜寧拿手扇風,這事兒倒是稀奇,“我記得前麵那段路是荒漠,小姑娘丟了可是要抓緊找,要是被當地的野人抓住,就遭殃了。”
野人是稱呼那些在漠上流竄不服管製的流浪漢,老板娘說笑時提起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話語剛落,側門走出一個人。
他經過女人身旁時腳步略頓,微微偏頭,“這句話可有依據?”
陸宜寧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看向聲源處,視線落到男人臉上,目光稍愣。
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黑眼清亮深邃,眼尾稍稍下垂,勾出一道無辜又多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