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明德十七年,年底正好是三九時節,前幾日洋洋灑灑飄了一場雪,氣候越發寒冷,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子在割肉一般,可室內卻溫暖如春。
緋珠進來的時候,肩膀上還粘著雪花沫子,她在門口將身上清理幹淨,才往裏麵走,將火伸到炭盆旁邊暖和。
她問了在盤算賬本的晴安:“姑娘呢,現在還在睡著麼?”
“睡著呢。”晴安頭也沒有抬起,麵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賬本,渾身散著低氣壓。
緋珠瞧著她不大高興,問著:“怎麼了?”
“有根翡翠簪子,成色和水頭都是極好的,姑娘先前還說,等過年的時候就帶它,可現在找不到了。”
“被二姑娘拿去的,二姑娘和姑娘說了,借她戴著玩幾天。”說著,緋珠嗤了一聲,諷刺地笑著:“她和三姑娘都不知道從這邊借去多少東西,我怎麼都沒瞧見她們還回來。”
晴安的臉色有些難看,前前後後翻動賬本,而後吐出幾個字,“要飯的都比她們光明正大。”
她們都是江婉容的貼身丫鬟,這樣說主人家其實都是在以下犯上,可她們誰都沒有阻止,實在是被氣狠了。
她們的姑娘是承恩侯府的嫡長女,雖說承恩侯府已經沒落了,可姑娘的外祖家手握兵權保衛西方邊陲的定西王府,姑娘又是那邊唯一的女孩,照理說是應該被千嬌萬慣著長大的。
無奈先夫人早逝,侯爺又早早地抬了現在的夫人。現在的夫人是一個四品官員的嫡幼女,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做事情有些小家子氣登不上台麵。不過她麵子工程做得很好,表麵上對她家姑娘和少爺不錯,外麵人都說夫人對她家姑娘和少爺比對自己的親生子女還要好,就因為這,她在外麵得了不少好名聲。
要真是這樣,緋珠也不說什麼,可夫人壓根就沒存好心。要真是對自家姑娘那樣好,還能任由著二姑娘和三姑娘到撫芳院要去那麼多東西?還能在占了姑娘的便宜之後,在外麵肆意地詆毀姑娘的名聲?還能在平北侯府的人過來替陸家三郎提親時,主動拒絕了這麼親事?
要知道平北侯府的陸家三郎可是連中三元的京科狀元,如今在東宮侍讀,還兼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極受皇帝的賞識。而且聽說那陸家三郎長相極為俊美,盛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兒家傾心於他。緋珠雖不知道平北侯府的人怎麼會突然上門提親,可也知道,這是一樁天大的好事。
要不是老夫人還護著姑娘,隻怕這件好事就被攪和了。
可她們心裏再清楚有什麼用,姑娘看不清楚,當真以為那些豺狼虎豹會真心對她。
晴安和緋珠相視一眼,皆是苦笑。能怎麼辦,姑娘看不清楚,那隻能她們幫著點,別讓姑娘一直吃虧。
“咳咳。”
屋子裏突然傳來動靜,緋珠和晴安連忙走進去,看見裏麵的情況時,心裏麵都是一慌。
姑娘不情願嫁入平北侯府,為此和老夫人鬧起別扭,病了好幾日,臉色蒼白許多,可多多少少能看見點血色。
可現在姑娘睜著眼躺在床上,眼神空泛,連呼吸都變得很淺,像是活死人一般。
“姑娘,你怎麼了?”晴安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略微發顫,“姑娘你可別嚇我。”
……
江婉容的意識仍舊是模糊的,隻聽見有人在她耳邊不停地說:“姑娘,姑娘。”
那聲音像極了她在閨中時,她那兩個丫鬟的聲音。可她們早就已經死了,是為了護著她被活生生的打死。
也不止是她們,還有夏嵐、聽雲和妙菱她們,都死了,她身邊但凡親近一些的人,沒有一個能逃得過。
然後她也死了,被火活活燒死,魂魄漂浮在上空,看著那個假裝對她很好的李氏母女拍手稱快,用著她娘親留給她的嫁妝,含笑著說:“果真是個蠢的,還當真以為我把她當做親生女兒呢。就是可惜當初她逃婚沒逃掉,不然我們母女三人將更加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