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好東西向他道別,畢竟我已經達到目的了,也不想再惹什麼更大的麻煩。達姆多吉又開始念經,聲音非常低沉渾厚,聽上去像是高原風的聲音。此時遠處傳來一股奇怪的煙味,還飄來一股濃重的腥味。達姆多吉告訴我有人在舉行天葬。他們在點桑煙,吸引神的使者鷹鷲前來享用貢品,這貢品便是死去人的人肉。

果然從遠處傳來了鳥叫聲,天空中慢慢地聚集了許多的黑點,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從遠處跑來一個小喇嘛,他氣喘籲籲地對我們用藏語大喊大叫。達姆多吉突然怔住了。很難想象有什麼事情可以讓這個看破一切的喇嘛這樣吃驚,他悲痛地說:“糟了,索旺危險了!”

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他讓我和他一起上天葬台。這裏周圍都是風馬旗和經幡,大風把經幡吹的像是瘋狂狂舞的神明。我越走近越感覺到濃烈的血腥,那股味道實在不好受,草地上還能看到血跡。

達姆多吉手裏拿著一把金剛杵。嘴裏念著咒,我跟著達姆多吉加快步伐,幾乎是小跑到山坡。我們發現索旺跪在青石板上,他朝著天空嘶吼著,整個山穀都回蕩著他絕望憤怒的吼聲。他肚子上都是血,雖然不知道傷勢怎麼樣,但是那些血卻非常觸目驚心。他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一隻手伸手向著天空。像是在抓什麼東西。所有的白頭雕都圍在他的邊上。白頭雕不吃活人,隻是圍在索旺的四周,密密麻麻地盯著他。就像是一群使者看著一個在受刑的罪人。索旺還沒有死亡,他朝著天空不停地咆哮。最後他不再叫喊,直接倒在了青石板上。

我不知道為什麼索旺會在這裏,難道他真的瘋了?我想到憂鬱症晚期患者,到了最後的就隻想著怎麼去死。但是我總覺得索旺並沒有完全想要去死,反而他有一種很深的矛盾,死與生的矛盾,他骨子裏有著很強的求生意誌,但是他的行為和思維卻表現的非常想要死,想要解脫。

達姆多吉連忙把周圍的白頭雕趕走。他衝了過去。索旺渾身在抽搐,我幫著達姆多吉把索旺背在肩上,他的身上都是血跡。我背著他就往山下趕,感覺索旺的手越來越冷。而那種古怪的味道卻越來越濃重,我把他背在背上,沒有辦法看到他的樣子。但是卻覺得背上的索旺簡直就像是一具死屍。他沒有了任何的氣息,我對著身後索旺喊道:“堅持住啊。”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之間發瘋自殺,西藏人很忌諱自殺,認為那樣下輩子會投胎做畜生。我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他前麵的樣子像是壓抑了很久的狂怒,就像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一樣。整個人都不像是昨晚那個陰鬱的老頭。而是一頭憤怒的野獸。

四周的禿鷹都是有靈性的神鳥,他們感覺到了這一切,所以都圍在周圍,連一聲都沒有叫。我背著索旺,那些鳥就跟著我們一起下山,被一大群白頭雕追趕,我幾乎連自己都無法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嘿嘿”

我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了笑聲,那個笑聲乍聽之下就是昨天夜裏在索旺家聽到的聲音。那種聲音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死氣,我舔著嘴唇,心想自己身後幸好有達姆多吉跟著。

又是一聲陰冷的笑聲,我停住了腳步,突然我發現除了我的喘熄聲外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音。我猛地回頭一看,發現後麵沒有一個人。四周空空如也的山丘,除了越來越多的白頭雕,後麵居然沒有人跟上來?

我停下來呼喚著達姆多吉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人回應我。我背著一個人早已經累的氣喘籲籲,高原上根本無法體力透支的太過嚴重,我隻覺得吸進去的氧氣越來越少,天藍的幾乎要滴下水來。我有一種幻覺,這裏真的就是生於死的轉折點。周圍的石頭上堆滿了各類的經文,遠方的經幡依然在瘋狂地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