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井鎮不算太大,最東頭的是書聲琅琅的私塾,是小鎮人心中最神聖和最尊貴的地方,畢竟陳夫子懂的學問老多了,都指望自家小子跟陳夫子好好學點東西,將來即使不能做官,跟陳夫子一樣做個學問人貌似也不錯。最西頭是一個戲台,每年的九月二十五號到二十七號都會有人去請戲班來此連唱三天大戲,附近村鎮的人也都會來觀看,順便購置一些貨物。而最南邊是一個古老的廟宇,鎮裏的長者也說不清楚裏麵供奉的哪路神仙,鎮上人隻是稱那座廟宇為老爺廟,廟裏有一個愛打瞌睡的廟祝。鎮子的最北邊是一個古樸的亭子,緊挨著驛道。

又快到了今年唱大戲的日子,小鎮上每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除了此時走在街上被他老爹踹著屁股的小胖子。他老爹是個胡子拉碴的漢子,不過腳上的鞋子隨著小胖子屁股上的肉抖動似乎隨時要掉下來,又每次都掉不下來。而街上的人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幅場景,沒有人大驚小怪,也沒有人停下自己手裏的活觀看,隻是很自然的跟漢子打著招呼。

“老林啊,今天又從陳夫子那裏領孩子回家啊?”

“老林啊,有空過來喝兩杯。”

漢子也熟悉的回應著街坊之間的問候,小胖子則嘟囔著“打吧,打吧,反正打死了是你沒兒子,又不是我兒子,你就使勁打。”

“臭小子,你自己在哪裏發啥牢騷呢,是不是有欠抽了?”

小胖子則識時務者為俊傑,“沒有,我在反省自己的錯誤呢。陳夫子教過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而什麼來著。”

說話間漢子又是一腳踹在小胖子的屁股上,說道“你還知道陳夫子教你們學問啊,那你告訴老子你省出來了什麼?今天要說不出,老子揍死你。”

小胖子有些無辜的轉過頭來對著老爹說“陳夫子的教鞭確實是我藏起來的,張震是他笑話我胖,我才揍他的。還有陳夫子晾在竹竿上衣服真的不是我偷了藏起來的。陳夫子不信我就算了,老爹你也不信我啊,我可是你親兒子啊。”

“就是因為你是我兒子,老子才不信你。回去給我好好交代,不然看我揍不死你。”

小胖子歎了一口氣又繼續往家裏走去。

小胖子的家在鎮子的南邊,離著那座古老的廟宇不遠,隻是自從小胖子在年幼的時候因為貪玩被那個年老的廟祝鎖在大殿裏一次之後,他再也不願意靠近那座廟宇,即使再饞廟會上那些吃食。

被踹了一會就被領著後衣領走了一路,小胖子倒也不覺得尷尬,省的自己走路最好。漢子一隻手領著孩子,一隻手摸索著口袋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然後一抬手就把小孩扔進了院子裏,隻聽撲通一聲小胖子竟然沒站穩坐到了地上,漢子隱藏在胡茬中的臉龐閃過一絲擔憂又隨著孩子的叫嚷消失無蹤,仿佛不曾出現過。

“疼死我了,誰打我屁股,小心我揍你哦。”小胖子眯著雙眼揉著自己的屁股蛋。

漢子的臉龐繃不住出現一絲笑意,笑罵道“臭小子,到家了。你昨天晚上幹嘛了都,這都能睡著。老子去做飯,你自己去玩會,記得把陳夫子留的課業做完。”

“老爹,你不揍我了?”

“哦。”

“其實陳夫子的衣服是我偷偷給藏起來的,就在陳小夫子的床上藏著呢。誰都麼有發現,我聰明吧。”小胖子得意洋洋的說道。

漢子剛要邁進廚房的腳步突然停下,有些氣急敗壞的說到:“真聰明啊,臭小子,連我都騙,你找死啊。”

小胖子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早已經腳底抹油撒歡跑開了,還不忘趴在門板上衝漢子喊道“老爹,我出去找張小虎玩會,很快就會回來的。”

等到小胖子跑開不久,漢子並沒有進到廚房裏去,而是坐在門檻上怔怔的發呆,摸了摸自己臉上隨心所欲生長的胡須,竟然有些失神。

小胖子出了自家巷子,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腳印,掛上一幅淳樸的笑容就開始跟聚集在巷子口的大人們開始打招呼了。

“李叔,擱著聊天呢?”

“張大爺,晚上回家給張震多做點好吃的,他今天可是在學堂哭鼻子了呢。”

“陳叔,今年在看大戲帶著我一塊在後台幫忙唄。”

而收到最多的回複都是,“快滾蛋,臭小子。”

更有人調侃道“看來老林今天揍你小子沒使勁啊,要不要叔叔再賞你一頓啊。”

小胖子衝眾人做了個鬼臉就跑開了,跑起來兩個屁股蛋搖搖晃晃顯得十分滑稽。一個瘦小的身影剛出現在自家巷子口就被一個小胖子從後麵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誰?”小胖子有意把音調提高,以迷惑張小虎的聽覺。

卻不曾想,張小虎想都沒有想就脫口而出,“林胖子,你好無聊哦。”

“沒意思啊,你每次都能猜出來是我。對了,今天我被帶走之後,陳夫子有沒有說什麼啊。”小胖子一張圓臉上寫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