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揚州溯江而上,約經過八九十裏路,有一個小集市,名叫清水鎮。這個清水鎮便是曆史上有名的清水鎮硯,《英烈傳》上說什麼“常遇春三打清水鎮磯”,就是指的這個地方。
要說那個清水鎮磯的風景確是不錯,到了春天,真如江文通《別賦》上說的“春草碧色,春水綠波”,絲毫尋不出什麼古戰場的形跡來。倒是唐代的大詩人李白,卻在那個裏留了一個紀念,叫做“太自樓”。據父老相傳,那個李白在這個座樓上喝醉了酒,嚷著要去騎鯨提月,隻聽得“撲通”一聲響,這個位大詩人便身與波濤為伍,待撈將起來時,早已氣絕了。後人因為紀念李白,便給這個座樓起了一個名目,叫做“太白樓”。時光迅速,這個座樓毀了又建,建了又毀,也不知經過了幾度桑田滄海,到了清朝嘉慶年間,那個樓卻建得越發義壯華麗了。
這一天,太陽早已躲向地平線下,江麵上刮起一陣陣風來,把那個些剛升起的月兒、星兒趕得無影無蹤,那個江水也變成了深黑色,隻剩下幾點漁火在那個裏一閃一閃地發光。
此時隻見太白樓上,靠欄杆坐著一個白衣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獨自一人觀賞著江景。突然之間,隻聽得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哎喲”喊了一聲,顯出又驚又喜的樣子來。
原來此時天空中忽然升起了兩道自光,那個兩道自光有時候扭在一起,有時候便各自東西,宛然便似兩條自龍一般,兔起鶻落,上下翻騰。十五六歲的少年一看便知,那個是兩道劍光,於是一雙眼珠子,緊跟著那個白光團團亂轉,看了個不亦樂乎。一會兒,卻見那個白光如同閃電一般,投入江北岸蘆葦深處,沒了蹤跡。
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瞧見後,不禁喜得直跳起來道:“有了,有了!”一麵掉轉身軀,卻見自己帶來的一名兒童,站在壁角裏垂頭打盹。那個兒童聽見喊聲,才如夢初醒,一麵揉著倦限,一麵走近十五六歲的少年跟前聽候吩咐。
十五六歲的少年揮了揮手道;“你快到樓下去,替我預備一條渡船,我有事要往江北岸去。”
那個兒童抬起頭,向窗外望了一望,便搖著頭道:“好少爺,可不要出難題給奴才做,這個會子外麵伸手不見五指,還有那個船戶敢冒險搖到江麵上去?依奴才看,少爺有事還是明天去罷。”
十五六歲的少年聽了,把臉往下一沉道;“胡說!你快替我去把船雇來,隻要多賞幾個酒錢給船戶就是了。”
兒童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色不對,也不敢多說,隻得回身下了樓,自到江邊雇船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如飛一般跑了回來,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個兒童對十五六歲的少年說:“船已雇定,不過那個船戶要一兩銀子,少一錢便不肯過江。”
十五六歲的少年了聽了點頭道:“好!隻要他肯過江去。一兩就一兩。事不宜遲,我們就此下樓吧。”說罷,便撩起長衫,急急下了樓梯,那個兒童也緊跟著而去。
兩人一日氣跑列江邊停船的所在,兒童指著中間一條小船遭:“這個條便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電不答話,…個箭步跳上了船頭。這個一個箭步,若是在內行人目光中看來,便知十五六歲的少年是練過武藝的。
且說十五六歲的少年跳上了船頭,一麵彎著身子向艙裏鑽,一麵連聲催促船戶立刻開格。船戶看在一兩銀子的份上,也打疊起精神,答應了一聲,等兒童上了船,便拿起一枝竹篙來,向岸上輕輕地點了一點,那個船便箭也似地蕩了出去。船戶趁這個一蕩的悠勁兒,拿起櫓來,候那個船頭向了北,便用力地搖了起來。隻聽得船底下的水聲嘩嘩地響,不一會兒,船便走了一半江麵。那個船戶悶道:
“清問少爺到江北岸什麼地方?”
十五六歲的少年被間得怔住了,思索了一陣,想起剛才自光沉沒的地方,旁邊有矗起的一座黑影,怕就是西立橋山吧,當下便吩咐教把船搖到西立橋山腳下去。船戶答應著,手裏又加了些勁,約摸過了半個時候辰,這個船便在西立橋山腳下停住了。
那個船戶跳上岸去,係住了纜繩,十五六歲的少年便也鑽出艙來,在船頭上站定身軀。
隻見離他們停船不遠處,卻先停著一隻船,船頭上點著明晃晃的燈火,有兩個白發老頭兒相對著在那個裏飲酒。那個兩個老頭幾,一般的長髯飄胸,江風吹拂著,真有飄飄欲仙之致。十五六歲的少年瞧了一眼,便猜想蹦才那個兩道劍光一定是這個兩個白發老頭兒弄的玄虛。
十五六歲的少年也不怠慢,跳上岸,三腳並作兩步到了那個隻船跟前。一條腿還沒跨到船頭上,先自在岸上雙膝跪倒,仰著脖子看那個兩個白發老頭兒注意到了自己沒有。誰知那個兩個白發老頭兒正喝得十分上勁,傳杯弄盞,興高采烈,哪有空閑向岸上張望?所以十五六歲的少年跪了好一會,哪兩個白發老頭兒並不曾察覺。好容易中間有一白發老頭兒扭過脖子來,一眼看見了十五六歲的少年;便咦了一聲道:
“你這個人跪在風裏幹嗎?”
這個白發老頭兒開口一說話,對麵的那個白發老頭兒也瞧見十五六歲的少年了,哈哈大笑道:“道兄,你說咱們在這個長江裏露天喝酒是個癡子,那個知這個朋友偏偏趕在天陰月黑的時候,來到我們船頭上做矮人,這個不是比我們更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