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驚蟄,正是冬雪消融,春意回籠之時。蕭煜今日本想趁天氣晴好到京郊走馬,卻未料收到他親嫂嫂的拜帖。
蕭煜是金吾左衛的雲麾將軍,原統領聖人麾下六十府兵士,有責宿衛京城。
因早前舊傷複發,又得聖人體恤,特恩準歸家養病。蕭煜得知長嫂登門便擱置了京郊之行,到了廳堂靜候。他的同胞兄長蕭顯為衛國公,年長蕭煜十歲有餘,於蕭煜而言亦父亦兄。故此蕭煜對長嫂向來十分禮遇。
今日衛國公夫人來訪,蕭煜原以為是嫂嫂來探視傷勢。豈料二人一見麵,便見衛國公夫人雙目紅腫,容色憔悴。
衛國公夫人甫進廳堂便命人送上若幹滋補藥材,又關懷了蕭煜的傷勢,才道明來意:“二弟,嫂嫂近來為家中孽子所累,實在無計可施,今日特來請二弟幫忙。”
蕭煜一聽事關侄子,不禁意外。因衛國公與夫人膝下僅有一子一女,長女早於兩年前出嫁。獨子蕭潛今年不過十四歲,生得天資聰穎,雖性子有些偏執古怪,但向來也算得上循規蹈矩,沒有什麼出格之舉。一問之下才知曉蕭潛近來醉心丹青,兩個月前更拜了一位女先生為師。
衛國公夫人一說到那女先生,便有些激動起來,聲音也微微發顫,“……也怪我太疼寵這孽子。那女先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曾祖更是先皇的太子太傅,原來隻教授京中名門閨秀畫技。可……可那孽子見過女先生的丹青後便心神向往,非要拜她為師不可。若你兄長在定然不允的,怪我一時心軟答應了他,更為他鋪橋搭路,讓二人成了師生……。”
蕭煜聽到這裏,心中已略有計較。蕭潛正是少年慕艾之時,與那女先生朝夕相對,莫不是生出了些逾禮之情?
而衛國公夫人說到此頓了頓,似是難以啟齒。
蕭煜見她神色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便笑了笑道:“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潛兒年紀尚小,見識不多,不過一時想岔了,嫂嫂無須過慮。”
“他豈是一時想岔?早些時日我發現他畫了許多那女先生的畫像,便拿著畫像與他當麵對質,那孽子竟說……竟說……”衛國公夫人顯然氣極,深吸了口氣才怒道:“竟說非卿不娶!”
蕭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間人情往來,甚或結為師生也未算出格。但既為師生卻又想成夫妻卻實在亂了倫理綱常。
蕭煜聽罷心忖,此事聽來雖有些為難,但隻要蕭潛與那女先生未有苟且之事,既無外人知曉,往後對蕭潛再多加約束,終能叫他斷了這念想。
“潛兒現今如何?”
“當日我與他不歡而散,立時便將他禁了足,更修書與那女先生說潛兒再不與她學藝。”
“嫂嫂可曾再見過那女先生?”
衛國公夫人搖了搖頭,“隻拜師時見過一次,生得……生得確是美貌。但潛兒道,女先生從未應允他甚麼,全是他一廂情願。”
蕭煜聽罷噢了一聲,輕挑眉毛,似是不信。皆因蕭潛一出生便是衛國公世子,生得又是天資聰敏,風流俊秀,可說是金玉堆中長大的,什麼金貴美貌的女子未曾見過?蕭煜不信若女先生對蕭潛真無絲毫情意,卻能叫他執迷至此。
“嫂嫂莫憂心,在阿兄回來前若不能叫潛兒收了心,我們想法子把女先生遠遠送走便是。難道潛兒還真有能耐千裏尋人幺?”
衛國公夫人想到女先生祖祖輩輩居於京城,若因蕭潛而被送走,她心中未免愧疚。但蕭潛被禁足後三番四次出逃,送走女先生想來也是個妥貼的法子。
“那便勞煩二弟了。”衛國公夫人說罷,起身施了一禮。
蕭煜伸手虛扶,又問道:“那女先生叫甚麼?”
衛國公夫人微微歎氣,回道:“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