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床從天而降的被子(1 / 3)

一床巨大的被子,從天而降,向蘇浮生砸來。

被子上麵盤著一條黑蛇。蛇身蠕動,鱗片摩擦,響聲如旱天雷,鱗片間黑煙汨汨;三角形的蛇頭豎起如犁鏵,左衝右突;嘴巴噴張,隻見上下尖牙一片白森,咬合交錯間寒氣逼人;猩紅信子碗口粗,頂端分叉,滋溜吞吐,發出令人牙根打顫的嘶嘶聲。

那被子從巴掌大,刹那便已遮天蔽日,不由分說,掩殺而來。

時已入秋,秋意溫柔而葉色驚豔。

正午時分,天空高遠且藍得要命,無雲、無風、無趣。

北回歸線以南的向陽村,雖已入秋,但中午的溫度依舊很高,太陽炙烤大地,一片滾燙;漫山遍野的玉米林,仿佛被炙熱禁錮了般紋絲不動,秋蟬不知疲倦地叫著,山腳下一條小河亦不知疲倦地向著南方兀自流淌。

小河叫向陽,蜿蜒淌水,浪花開敗,漫過石頭又退去,上一秒還濕漉漉的石頭下一秒就已幹燥,下一秒又隨著浪花的湧來而變得濕漉,幹燥、濕漉再幹燥,與那玉米林中的秋蟬聲你追我趕,遙相呼應,令人昏昏欲睡。

在這般人人皆感困乏的時日裏,卻有一人正精精神抖擻,他身穿天藍色短袖,米白色牛仔褲,腳踏一雙小白鞋,一頭短發黑而密三七分,大眼睛雙眼皮,劍眉驚豔,鼻梁高挺,胡須硬朗,燦爛一笑是唇柔齒白。

任何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她渴望中的戀人一定是他這般的氣質,他是誰?他就是蘇浮生。

蘇浮生在哪裏?蘇浮生就躺在河畔樹蔭下一塊青石板上,翹著二郎腿,嘴裏叼著一根茅草,目光炯炯,注視著小河流淌。青石板不遠處,起了一座精致的、用鵝卵石壘起來的墳包,立著一塊長條石的墓碑,上麵寫著“黃土甲的小窩”五個字。

這時,天空忽然飄來一朵朵白色山茶花,素純、優雅,慢慢悠悠落下,落在石頭上的被小河濺上水珠,落在河水裏的順流而去,落在蘇浮生臉上的則被他貪婪地深吻著。

他用手指,輕輕捏著花瓣,細細審視,自言自語:“該不會這麼快就來了吧!”

話音未落,便有五人出現在河中央,著清一色的紅色鬥篷,他們順著向陽河,逆流而來,蘇浮生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原本就很大的一雙眼睛睜得更大了。

“果真是他們!”

花若夢和四手遮天趟著河水,踏過石頭,走得快如閃電又悄無聲息。

他們濕透的腳踏過石頭,踩過鬆軟的泥沙,卻沒有留下任何一個腳印,仔細觀察,不留腳印便非因為不著地,相反,每一步都結結實實挨著地,但就是沒有留下任何一個腳印。

“沒有腳印,沒有影子!”蘇浮生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三番五次要抓我,陰魂不散”。

一年不見,花若夢依舊是黑發長袍,紅唇裸足,玉手纖纖捏著裙擺。雖然不喜歡一直被他們糾纏,但蘇浮生的視線還是被花若夢那一對裸露的小腳丫所吸引,腳丫邁入水中濺起水花在陽光下晶瑩剔透;腳丫踏上滾燙的石頭,石頭瞬間變得清涼仿佛剛剛於清晨中迎來第一縷曙光;腳丫穿過水邊的指甲花叢卻沒有碰落半點開得正好的花朵這比年輕的姑娘親吻初戀情人還要溫柔。

“這次還要將我關在她的那朵山茶花裏嗎?”

蘇浮生換了一根新鮮的茅草咀嚼,嘴裏充溢著青草香。

“可惜了,她要是願意踩下一個腳印,我一定會找來人間世最醇美的酒倒滿這腳印,然後慢慢品,像鮮花凋零一樣醉倒。”

蘇浮生想著感歎著,看著花若夢的腳丫從水中踏上青石板穿過指甲花叢趟過河畔細軟的沙子。

有些情不自禁,蘇浮生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離不開花若夢,從她腳丫慢慢抬起目光。

情不自禁,是最美好的一個詞,多少恩怨情仇、喜怒哀樂與悲歡離合無不是源於這情不自禁四個字。

花若夢一雙腿,比這蜿蜒的向陽河還要迷人。

她那曼妙極了的腰身,簡直會要了任何一種雄性生物的貓命,就算小蠻見了也會羨慕嫉妒恨。

一對酥胸,不大不小,玲瓏如鴿盈盈一握。

那唇那嘴,樊素再世也得自慚形穢。

長發披肩,隨意自然,猶如中國頂級山水畫中的潑墨,寫意瀟灑,發梢戴著一朵白色山茶花,開得正好,與她的紅袍黑發相得益彰。這麼美麗的一朵花,卻有一個憂愁的名字,花謝。花謝是花若夢的武器。十方無量世界,估計沒有幾個人願意在與她過招的時候看到花謝,同時又有無數螺旋境界的高手渴望著遇見她的花謝,最渴望的往往有可能是最恐懼的。

花若夢一行五人,走到與蘇浮生平行時,便停住了,雙方隔河相望。

山茶花翩躚飄舞。

“自在飛花輕似夢,真美!”

蘇浮生脫口而出,眼神溫柔,美麗總是使人發愁,因為它總是藏著危險,美麗不一定帶來自在,但美麗卻能讓你感覺到無限的自由。

花若夢被蘇浮生肆無忌憚的視線打量得有些慍怒,以至於臉蛋上的兩個小酒窩也隱隱浮現,如果放在往常,換做別人,這般挑撥她,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

蘇浮生不是別人,而是她完成任務,達成與穀欠交易的最關鍵的一環。因此,就算蘇浮生再怎麼無禮輕佻,她也隻能皺皺眉頭,冷笑一下便罷,即便上次將蘇浮生囚禁在花謝裏,導致花謝被他舔了個遍,她也隻是稍微的懲罰了一下便罷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蘇浮生想看的就是她的笑,不管是何種笑,嬌笑、冷笑、苦笑、巧笑還是壞笑,蘇浮生都想看,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女子,冷若冰霜,笑起來會是什麼樣的一番風景呢?她臉蛋上的那兩個小酒窩會不會更迷人?

單酒窩的女人俏,雙酒窩的女人妙。

“她這般的兩個小酒窩要是倒滿酒,也是人間絕妙。”蘇浮生暗想。

他拿下咀嚼了一半的茅草,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開裂的嘴唇,這一刻他好像忽然很想喝酒,好像還想得不行不行了的,好像隻要有酒,即便下一秒鍾就去死他個八萬四千次,他也八萬四千個願意。

“你還看!?信不信我殺了你!”

花若夢終究還是沒忍住,嗬斥了起來。

聲音清脆悅耳,原本燥熱的天氣,在她的這一聲嗬斥裏忽然就像憋悶許久的屋子打開了窗戶,清涼、通透而又愜意起來。

正是花若夢的這一聲嗬斥,讓蘇浮生緩過神來,他想,自己已經經曆了那麼多奇異之人和事情,生死還有什麼可怕的。

想到此,便站起身,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真涼快,也真好看!”

花若夢伸出小手,捋了捋臉頰上的一絲秀發,問道:“什麼好看?”

“你好看!”蘇浮生露出了蓄謀已久的壞笑,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花若夢。

太陽西斜,就要到黃昏了,西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升起了晚霞。

女子的羞澀是一種神跡,能見便是人生大幸,然而神跡中也會藏著風險。

“這次看你往哪裏逃!”

“知道我為什麼逃嗎?”

“為什麼?”

“因為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百分百確定我人生中唯一美好之事,就是被你追。”蘇浮生撩撥起女子,往往脫口便是引誘,一幅勾引家的神情,“還有,可不可以讓我再舔一下你那朵山茶花?”

花若夢一時語塞,俏臉越發緋紅,勝過了西天的晚霞,她揚起小手,捏住了一朵飄落的山茶花,剛想發作,就被身後的人勸住了。

“印首,不要衝動。”

花若夢身後的四人,蘇浮生實在是熟悉得很,四手遮天的造型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都隻有一隻手,光頭,蘇浮生記得高個子的叫有一手,矮個子的叫留一手,胖的叫露一手,瘦小的叫剩一手,合稱“四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