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到茶水棚的時候,官道邊停了一大隊車馬。
小茶水棚已經擠得滿滿當當。
秋一一眼就能瞥見坐在最中間,穿著青衫戴著白玉冠的青年,正端著茶碗喝茶,動作文雅。
素白的手指捏著粗礪的茶碗,一看便是金枝玉貴長大的人。
秋一摸摸召呈的頭,沒有係韁繩。她向老板要了碗茶水,低頭衝李建義示意,在他對麵,唯一空著的位置坐下。
李建義啜飲一口,抬頭瞥見秋一撩起一半白紗的下半張臉,唇色慘白。
能看出對麵是個麵容姣好的女子。
李建義出身大族,早在後宅見慣女人的爭鬥,對女子毫無興趣可言。
不知為何,這個隻露了半張臉的女子,卻格外讓他在意。
他總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熟悉,落在秋一冪笠上的眼神不自覺多起來。
他詢問道:“姑娘的馬不係上韁繩,不怕它跑掉?”
秋一輕聲道:“它不會跑……若是有天想跑了,就隨它。”
她喝完茶,沒有多跟李建義說話的意思,放下錢便起身,去牽召呈的韁繩。
李建義看著,那馬也靈氣,見秋一過去,便自己踏著蹄子湊上前。
女子翻身上馬,薄薄的緯紗在空氣中輕輕蕩了下,露出半張紙一般蒼白的臉,一閃而過。
李建義愣了愣,忽然起身,急切的想要將人攔下。
“噗!”
秋一噴血之前還在跟001打賭李建義接不接得住她。
當然是接的住的。
李建義裝了那麼多年的文弱書生,可白月光有難,哪裏還記得這回事。
這裏的人,他自然有辦法讓他們開不了口說出這件事。
秋一笑嘻嘻:“寶貝兒你看,他接人的動作可快了。”
*
李建義將人抱在懷裏,急匆匆上車,下令:“即刻啟程進城!醫官!”
醫官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出了這檔子事,心裏歎道金科狀元郎也沒法過美人關,一邊急衝衝進馬車。
那濺滿鮮血的冪笠已被李建義掀下,清麗又英氣的臉龐,蒼白的唇染上血,多了些詭異的豔麗,同他記憶中那張白白嫩嫩軟綿綿的模樣大不同,可他還是認得出,就是煙兒。
他將人緊緊的抱在懷裏,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她。
是了,城中便是叔伯父們的牌碑,隻要她還活在,都不會離陽南州太遠。
李建義一時間想了亂七八糟許多,向來清明的腦子一時間竟然有些混亂。
見醫官還在試探著窺視他的神情,心緒幾乎按耐不住的暴躁低吼:“你還不快看看她!”
醫官何時見過狀元郎發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這位姑娘怕是、怕是活不長了……”
“她內傷極重,還有不少暗疾,下官瞧著,像是自廢了武功還受了反噬。原本武功沒廢之前,那些暗疾當是被壓著,對身體影響不大,如今沒了功力壓著一齊爆發,加上反噬跟內傷……這、這除非用好藥材經年養著,身子沒準還能撐個四五年……”
李建義壓著情緒,讓醫官下去,準備進城後立馬配藥。
他低頭看著冉煙的麵容,將唇瓣上的血跡一點點擦淨,慘白的沒有絲毫血色。
*
秋一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雕梁畫棟的大房間裏,蠶絲繅製的被子蓋在身上,秋一衝001發出喟歎:“真爽~”
“山上當宮主的日子太清苦了,我這樣的人就適合綾羅軟布山珍海味的養著~”
001:“……不疼?”
秋一相當瀟灑:“不疼,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嘻嘻~”
001盯著係統版麵上痛感統計條鮮紅的“75%”,對秋一的話表示不相信。
不過好歹是降了點。
李建義這時候來了。
秋一一睜眼,便立刻有婢女去找李建義。
“煙兒?”
秋一半睜著眼,張口連呼吸都是痛的,但她隻是皺了皺眉,便沒有其他的反應,疑惑的看著李建義。
李建義低聲喃喃:“不認識了嗎?也是,都長這麼大了,認不出也正常。”
秋一聽著他的話,腦海中幼時的記憶浮出來,很快便想起:“建義哥……哥?”
“是!”李建義激動的俯下身,用力抱住秋一,“是我!煙兒……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