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片山珍下肚,飽吸的濃鬱湯汁的薄片,將自然的饋贈的味道,像洪水一樣毫不憐惜地衝擊著茁壯發育的味蕾,完全沒有堤壩的舌根,抵擋不住食物排山倒海的進擊,放出更強烈的信號,不停刺激那隻有直覺沒有理智的大腦指揮手臂不停的撈取填塞,再撈起一勺熱湯灌入口中加速美味的一往無前的英勇衝擊。
“你在幹什麼?”炸雷一樣的聲音,驚醒了沉迷於舌尖上味道的韓正理,隨之而來便是被緊抓的脖頸導致無法呼吸的大手。頓時驚懼一下就襲遍全身,三叔那句:手要幹淨,末著別人的東西,這邊人解放前和咱們那邊的人有仇,你手腳不幹淨,讓人聽出了是咱們那邊的人,人家可是要把你打廢了。如同閃電一樣擊中他的心髒,“有仇!打死!”一下就在腦海中重複轟鳴。
沒有抓住,就沒事,另個念頭也冒出來。隨之而來的,就是韓正理激烈的掙紮,雖然脖子被抓的不能呼吸,但是他的手和腳都不斷的揮舞踢騰,然後隻聽見,鐺,不知什麼響了一下,接著就是,撲——嘭,頓時大量的水汽和香氣充斥的廚房不能見物。
“唔~”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屋裏傳出,韓正理也手腳並用的從廚房裏爬出來,喘著粗氣的他無暇顧及脖子上猩紅的手印,站起身就從拆門衝了出去,連院牆上掛著的魚也沒拿就順著土路一直鑽進成片的玉米地裏。
廚房門口,劉大軍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捂著褲襠,咬著牙,出著氣,把鼻孔撐得老圓,漲紅的的臉上,青筋高高隆起如同蚯蚓。幾鍋雞湯全完了,破碎的砂鍋裏的湯肉和山珍都散落在灶台和火坑裏,尤其是給書記的那鍋裏,劉大軍還把自己藏了好幾年的上好獅頭黨參放了進去,那是一湯難尋,短時間是熬不出第二鍋來了。
“麻蛋,就是L縣來的那個小子!”劉大軍喘勻了氣,一口氣走到街溝裏,大聲喊道:“老劉家的都過來!”
一下子,短短的街上的男人都從屋裏走了出來觀看,一個年長的穿著坎肩,拿著煙袋老頭走過說:“劉誌明,叫喚什麼呢?”
“麻蛋,外鄉人來偷喝俺燉的湯,把所有的湯鍋都打爛了跑了,還把俺給縣裏書記燉的湯給禍害了,錢都給了,晚上書記來,俺端不出湯咋辦?”劉大軍幾乎咬著牙,流著淚把話說了,說完把頭上的歪著的帽子一把抓下,扔在地上。
“啥?”街上的人一聽,都圍了過來,“人往哪跑了?”老頭也是臉色一變,把煙杆往腰帶上一插,拎起來門口柴堆上的一個根粗棍。這種吃飯砸鍋的事,在鄉下是最不能忍的忌諱之事,一定要逮住死裏打。其他人也是拎起來門口的大柴火棍,圍過來望著外號劉大軍,大名劉誌明的漢子。
“那,就是村頭上來賣龍蝦的那個L縣的小孩。”劉大軍一指村頭的槐樹下正在說話的兩個人和拖拉機。
眾人都看向那裏,穿坎肩的老漢,把手裏的木棍揮了一下,說:“走去看看。”於是眾人跟著老漢一起往那裏走。
那邊顯然也發現了動靜,說話的兩個人停住,看了過來。可是這條街就這麼短,兩人遲疑了一下就已被團團圍住。
“你們幹什麼?”韓序勳沉下臉來說。
殺雞的劉大軍剛想說話,就被坎肩老漢按住,然後老漢盯著韓序勳問到“你是不是有個侄子跟你一塊來賣蝦?”
“有這回事。”韓序勳陰沉著臉說。
“人在哪?”老漢繼續盯著他說。
“到河裏摸魚去了。”韓序勳看見自己侄子從小巷子下到河裏了。
“恐怕摸到人家的廚房了吧。”老漢冷笑著說,然後一揮手,後麵人群裏扔出一雙舊回力鞋。“他不但摸到廚房去偷東西,還偷吃別人燉的湯,還把別人家的鍋台都給砸了!”老漢又一揮手,有人就把幾個破砂鍋扔在了地上。
韓序勳瞪大眼睛望著地上的物件,半晌沒說出話來。這時剛才和韓序勳說話的中年人,一撇嘴說:“抓人要人贓並獲,你就扔這幾件破東西,就能張嘴來訛人,是欺負人欺負慣了吧!”
“你是那來的蔥,到這裏來裝蒜?”老漢眯著眼望著中年人,這身有著胖大的格子西服和皮鞋,有些樣子。
老漢身後的劉大軍湊到老漢耳邊說:“大爺,這是隔壁FY縣來收糧的。”
FY縣地少山多,主糧產的少,雜糧產的多,所以秋後就會有些人來收些二季稻,開年賣給沒有主糧吃的本縣人,獲取些差價來賺錢,一般都是些能耐人,才有關係有錢有地方能批條屯糧販賣。韓序勳正是給這些人拉糧食才來過這個鎮,知道了收龍蝦的事,本來可以把這些龍蝦托付給這些糧商,但是畢竟是村裏大家的錢,他不好經別人的手,所以才準備等。不過這個叫李文喜的中年人是他媳婦的遠方堂哥,過來跟他說幫忙賣,他也不能直接拒絕,正在說客套話,就被人給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