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慷慨激昂地發表完演說,從椅子上跳下去,把上麵的鞋印擦幹淨,然後悄悄地將李武寫給他的演講稿在衣袖中捏成粉碎。
這段陳述不是他寫的,其實由於失憶,無名早就忘了當初學醫時的情景,現在留在他腦子裏的,就隻有浩如煙海的醫學知識了。
但是顯然,無名的醫生身份以及他富有說服力的瘦削長相,充分感染了大廳裏的每一個人。那些想要逃跑的,或是阻止逃跑的,臉上都露出一種感動的神情,毋庸置疑,在無名的話語中,他們又想起了自己曾被丹毒派卷帙浩繁的書海支配的恐怖。
“成何體統!”一個人忽然喊道。
“你說什麼?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啊?”旁邊那人問他。
“我是在說,咱們自己成何體統!”那人聲音洪亮地說,“我們當初之所以進入丹毒派,哪個不是想要懸壺濟世,可是如今遇到這麼點兒小困難就怕了,嗚呼哀哉,嗚呼哀哉啊!”
“對,咱們全都呆在大廳裏,我相信,門主馬上就要成功了!”
“好!”
人群一呼百應。
無名走回到李武和韓睇身邊,回望著身後逐漸恢複秩序的眾人,不僅奇怪道:“沒想到這麼幾句話就把他們說動了,李武,怎麼回事?”
李武笑道:“‘群眾’是個很奇怪的群體,他們就像是泥巴一樣,如果有害群之馬,他們就會變得瘋狂而邪惡;如果給予好的引導,則會向善良的方向發展。人的天性是混亂的,但信念和教化可以讓人變得偉大。”
無名笑了:“如果我的記憶沒有殘缺,想來是能聽懂你的話,但是現在我的腦中沒有足夠的回憶支撐思考。等到我找回記憶,那時候咱們再探討這些吧。”
正說著,幾個二師傅的直係弟子走來。由於安雲先前同他們有過摩擦,所以李武和無名等人感覺這些人不好對付。
“是二區的弟子,現在特殊時期,咱們就暫且止戈為武吧。”李武拱手說道。
為首的一名弟子,也就是之前使用過手術刀的那人擺擺手:“這位不良誤會了,我們不是來滋事的。”
“哦?”
說著,他讓自己的師弟師妹四人排開,隨後整齊地抱拳道:“多謝諸位,幫我們解了難題。”
他說:“要不是剛才那位醫者慷慨陳詞,局勢隻會愈發混亂,我們光憑武力是阻止不住的,多謝你們。”
“嗐,這是哪的話啊……”李武為自己的誤會感到深深的羞恥。
“不過……”那位二師傅的大弟子話鋒一轉,說道,“盡管陳詞之後,大夥都充滿了信念,現在的場麵還是有些難看。”
“什麼意思?”
大弟子低聲說道:“你們應該知道吧,疾在發病之後,是無藥可救的。”
說著,他將李武的目光引向那些處在隔離區的昏迷者:“這些人,已經是必死無疑了,然而還心存一線希望,這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李武呆呆地看著那些人,他們有的還睡著,有的方從昏迷中蘇醒,揉著腦袋,蒼白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他癡癡地重複著:
“是啊,這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局勢不容樂觀。
手術室。
靈淮子仍在用手術刀尋找著疾被種下的部位,這時他已經搜遍了靈音的全身,可是仍然沒有發現任何一處異常,然而,靈音的血液中已經有病毒在大量繁殖了。
“究竟在哪兒啊……”靈淮子的臉上露出了焦躁的表情。
安雲知道他並不是著急或者緊張,這種焦躁實際上是憤怒的移情。
換言之,由於病毒已經在靈音體內生效,自己的女兒絕無救治的可能,卻還要在她身上不停地開刀,這種痛苦豈是一個父親能夠忍受的?
手術室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空氣。
安雲在一旁看著,也漸漸習慣了,他發現自己對於血管的切割是比較敏感的,而看到那些胃腸之類的器官卻沒什麼感覺。
他坐在一旁,看著靈淮子和身邊越來越少的助手,忽然問道:
“門主,隻要咱們找到毒株種植的部位,就一定能找到對應的吹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