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此。”言語欣感受著兩人周身的氣流盈蕩,溫軟綿纏,糾纏出心底最溫柔的存在,讓人滿足得欲要昏睡,隻可惜心底的不甘啊,怎麼就能如此熄滅呢。
“夢姨,不如,你,殺了她們罷。此刻,應該是沒有反抗的能力呢。”言語欣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是這般清晰的言語,就是那樣從自己的唇角溢出去的。
想笑的欲望從未有過的強烈,可是怎麼笑得出來呢。
縈夢看著言語欣的眼底除了幽深的靜,再無其它,過了半響,她動了唇,回複了同樣的一句話,“人生如此。”
殿外的天光漸漸沉了下去,這一吻,似是吻到了天光盡頭,帶走了白日裏的清醒,帶來了暗夜的夢魘。
連初曉放開秦時歡,看著她顏上稍見的血色,連初曉輕笑了笑,青見猙獰的顏上此刻連青氣也散退見白,幾近透明,傷口血液的凝固,似乎疼痛也減了不少。連初曉看著秦時歡漸漸清醒過來,從懷中掏出那方錦盒,無聲地放進了她的手裏,輕輕一握便離。
連初曉回首,看著縈夢,“娘,我說過的,總歸是算數的,總鬼,要讓您親眼看見的。”
靑虹緩緩而起,在三人驚變的眼神裏,抵至了連初曉微仰的頸項。
“我之一生,總也想看盡這世間風景,卻原來隻看到這麼短短的一處,便覺得太累。我,不想再看了,不想再看見你們了。”連初曉極輕地說完這句話,便拉動了靑虹,血線立時為顯。
“不要!”秦時歡掙紮出聲,身形已是撲跌過去,方觸動連初曉的裙裾,便覺眼前人一輕,一方人影輕然將連初曉護在懷裏,隻是那頸項的血線猶自苒苒出血,而被震飛斷裂的靑虹噌然化過了那人左側額角,一抹血線立時就滑下了眼瞼。
“是你!”秦時歡驚醒而喚,看著諫山落兒小心的將昏過的連初曉護在懷中,那抹血線更是為她添了一份妖嬈邪魅。
“你們讓她絕了望,又何必做得一幅擔心的樣子,這一切,不都是你們所造的局麼?”諫山落兒緩下身子,將連初曉平放地上,頭安置在自己腿上,搭過她的腕脈給她渡氣壓製血疾。可這一探查,才深覺這人是將自己置於了何種境地,好在……諫山落兒玉手輕輕撫上連初曉顏上的青色經脈,來往複間,便看那些青色見弱。
小半盞茶功夫後,秦時歡已能緩過身子,方要起身,便聽諫山落兒道,“你說要我帶她走,如今,我就要帶她走。”
秦時歡聞言一怔,隨即篤定地看著諫山落兒,“好!”
“你保重。”諫山落兒一語短暫,隨即抱著連初曉就往外走。
“等等!”縈夢顫抖出聲,“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有必要麼?”諫山落兒停頓身形,足跟一轉,狠狠盯著縈夢,咬牙出聲,“看著你們這般對待她,我很慶幸,我沒有在你身邊長大,但也恨到極處,為什麼就是她這樣一個人承受了這一切!”
“我會償還你給予她的一切,這就是作為你的女兒,我唯一想做的事。”諫山落兒抱著連初曉一步一步後退,盯著縈夢的眼漸漸由著齎恨變得淡然,最終化為一縷不屑消逝,退至門前,輕巧地一個旋身,身形展開,便沒入了薄暮裏,幾個起落便不見了人影。
秦時歡看著諫山落兒帶著連初曉消逝,僵硬著身子,緩步走到斷掉的靑虹前蹲下身子,指尖點在冰冷的斷刃之上,來回地劃著劃著。
言語欣看著這樣的秦時歡心底說不出什麼意味,忍不住地想要去抱著她,心念一動,身子便撲了出去,得到跌在地上,這才驚覺穴道已經自然而解了。緩了緩麻木的身子,言語欣款步走至秦時歡身前蹲下,將她僵硬得身子攬進懷裏。
“時歡,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秦時歡卻恍若未聽見她的話語一般,指尖一個停頓,隨即輕輕張開手指,緩慢而認真地握起了那截斷刃,推開言語欣,往外走去。
“好啊。”飄忽的言語,合著從背後看去苒苒滴血的左手,言語欣知道此刻除了讓她自己發泄以外,任何事也做不得。
“夢姨,想不想看看大姨最後的歸宿?”言語欣展顏一笑,轉首對著縈夢彎彎而言。
——第一部完。
番外
邙山東海口岸,一方姽嫿大船十來丈餘,掩在晨峰薄霧裏,往來匆匆的腳夫們搬運著物件,隻那桅杆尖上立著一嬌俏少女。
也不知她立了多久,一方身形紋絲未動,旁人也不敢多有言聲,似乎極為怕她,皆是低頭來去匆匆地做著自己的事。
驀然從那接陸渡口衝來一方驍騎,馬背上的漢子高舉一方令牌,揚呼而來,“絳紅閣急令,求見諫山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