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第二天,岑矜不間斷刷了五部電影。
她把臥室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讓一隙光透入。整個房間黢黑陰沉,隻有筆電屏幕在閃爍,好像時空隧道的門,隨時能把她拽進不同的世界。
她也快十多個小時沒吃飯了,就癱靠在枕頭上,癮君子一樣擠壓著一根所剩不多的能量棒,確認吸不出任何東西了,她才把它丟回床頭。
岑矜沒有失戀過,她的初戀就是她丈夫。
但她麵臨更嚴重的問題,她的丈夫提出了離婚申請。
一切發生的很突然,但並不意外。
因為早在半年前,她就隱隱嗅到端倪。
起初是吳複對她態度的轉變,她安慰自己這很正常,濃情蜜意終要走向細水長流,相互挑剔。但猜疑的種子一旦生根,隻會愈演愈烈。岑矜習慣了二人世界,也想過自欺欺人,避而不提這些痛點,可總像是站在經年失修的吊扇下麵。
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直到上月底,這隻吊扇終於砸來她頭頂。晚餐時分,吳複將離婚協議擺放到她麵前。
他氣息平和,上下唇慢條斯理地翕動,似乎在陳述些什麼。
可也是那一瞬間,周遭斷幀,頭頂悶雷,岑矜的大腦化作真空,成了一顆蛀爛的果殼。她一個字都聽不見,隻怔然盯著他,最後他嘴巴不動了,她才木訥地“啊?”了下。
回憶至此,岑矜回過神來。
臉很冰,她抬手抹了下,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掌心水。
這些日子,她不時會陷進這種狀態,然後不自知地流淚。
岑矜用手背重重揩去,又抽出枕邊紙巾,一點點壓幹眼周。
做完這些,她才把電影的進度條往回拉拽。
看到哪了,她回想著,人卻跟被卷進黑洞似的渾噩茫然。
激流般的負麵情緒總能輕易將她瓦解,岑矜用力抿唇,狠吸一下鼻子,最後停在自己也不確定的地方。
電影臨近尾聲時,她手機震了下。
岑矜拿起來看,是朋友發來的消息:你請假了?
岑矜回了個嗯,剛想把手機放回去,朋友回複又過來了:難怪找你吃飯沒人。
她又說:很難受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換我我也請假。
岑矜沒吭聲,想敲下幾個字力證自己的冷處理與無所謂,但她顯然沒這麼堅強,也不想偽裝,就承認了:對啊。
朋友問:在家做什麼,我下班了去陪你。
岑矜說:不用了。
朋友不依不撓:不方便麼,你還跟吳複住一起?
岑矜:分開了。
朋友:現在在自己房子?
岑矜:對。
朋友有些吃驚:啊,什麼時候搬的。
岑矜:他提離婚第二天就搬了。
朋友:你效率也太高了。
她調侃也不忘記掛:女強人,我還是去看看你吧。
岑矜還是拒絕:真不用。
朋友:你先確定不會死?
岑矜:不至於,別擔心了。
朋友:我看也是。
丟開手機,岑矜按下觸摸板,讓電影繼續放映,主角繼續演繹,這一次她提前暫停,不用再因為分心回調。
可糟糕的是,生活不像影片,悲喜已成定局,更無法後悔,再回到某個節點重新來過。
——“如果可以,我絕對不會和吳複戀愛結婚。”
短短十幾天,這個念頭已經在岑矜腦子裏閃回了百千萬次。她像個潑婦一樣無聲罵街,又在多愁善感的深夜消沉買醉,自怨自艾——而這一切僅止於想象。
她給自己安排的失戀戲份隻有觀影,斷食,流淚,獨自一人drama,不需要觀眾,包括她的好友至親。
因為她實在太狼狽了。成人世界的瀟灑脫身,隻是看上去體麵的落荒而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