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激不得的,他們也許會猶豫不絕,會顧慮再三,一旦覺得岌岌可危了,他們又有驚濤駭浪的力量,有開天辟地的決然,衝得義無反顧,不會回頭。就像在拔河,你力氣加重了,他的力氣會施得比你還大!
黑暗中,誰都沒有說話,眼睛適應了黑暗,能依稀辨清彼此的輪廓。
李希伯覺得這一刻走廊上的燈永遠不要亮起來才好。
豐饒抹了一把臉:“進屋吧……”抬腳向前走了一步,走道上的燈隨之亮了。
李希伯擋在她麵前沒動,麵色有些嚴峻,他從來都是笑眯眯的,如今繃緊了所有的表情擋在門口,讓豐饒第一次覺得,如若這個男人再年長幾歲,說不定就是另一個穀望南。
豐饒向旁邊跨了一步,李希伯再擋,高了豐饒半個頭,微皺著眉凝望她。
他一定是要說什麼的,攥緊了拳頭,把全身的勇氣都湧到了喉嚨口。豐蕘微微眼皮看他,眼神跟看穀望南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沒有太多的情緒,所有生動的眼神似乎都是為穀望南而生的,現在的悲傷,現在的氣氛,都還逗留在穀望南的身上。
“難過嗎?”他問。
豐蕘一愣,點頭。
“過得開心嗎?”他又問。
豐蕘不說話了,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迎著她的目光,李希伯覺得自己方才被穀望南掐過的地方正在發熱,肚子裏的驚濤駭浪全部都往外湧,排山倒海之勢,恨不得將自己和她全部卷到深淵裏,一起墮入萬丈深淵也罷,一起萬劫不複也好,還需要思考嗎?來不及思考了。
“如果你難受了,過得不開心了,那就投奔到我這裏來。”李希伯拍拍自己的胸口,“我這兒還寬敞,沒容納進其他人,裝你一個足夠了。他沒法給你的,我給你。他給了你的,我同樣能給你。”
……
這段話在肚子裏滾了千百遍了,在驚濤駭浪之中幾乎就要噴湧而出了,字字句句已經在很多個夜晚咀嚼個遍了,表情和語氣都細細地拿捏過了,剛才人也打了,話也罵了,可一張嘴,看著她,硬是一個聲調也擠不出來了。
麵色僵硬地擋在門前,一秒,兩秒,三秒……腳尖磨蹭磨蹭,挪了挪,李希伯麵色死灰得讓開一條道:“進,來,吧……”
豐蕘低頭走進家裏,反手把門關上,看著鞋櫃旁邊摔壞的椅子,皺眉:“他沒打傷你吧。”
李希伯對自己恨鐵不成鋼,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你說他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怎麼對她就沒有任何法子了呢?
“沒。”李希伯說,鬱悶地轉身回去吃飯。
“嗯。”豐蕘點點頭,“那你繼續去吃吧。我來收拾。”說完就去陽台上拿掃把。
所以……隻要穀望南離開,她就會沒事兒,但隻要穀望南在,她就會脆弱不堪。穀望南與她而言,究竟是什麼呢……
李希伯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悶飯,豐蕘弓著腰收拾殘破的凳子,她把殘破的木頭渣滓都撿進簸箕裏,大塊的凳子身子就放在一旁,打掃完了,又坐回桌前,玩著電腦。
一切又好像回到穀望南沒來的時候。她已經極能忍情緒了,這讓李希伯失望——她從來不會像他坦露她的心情,她的事情。在這一刻,李希伯有點羨慕穀望南,至少在穀望南麵前,這個女人是靈動的,是能宣泄任何情緒的。
真應證了那句話,她在心裏築起了一道牆,她走不出去,他走不進來。他在外麵敲門,她禮貌的開門,卻不讓他向前踏一步。
特別的無奈。
李希伯伸了伸脖子,打破沉默,去看她的電腦屏幕:“你在玩什麼?”
豐蕘:“訂車票。”
“恩?”李希伯皺眉。
“我明天就走。”豐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