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望南是在黎明的時候離開的,黎明天,東邊剛泛起一層魚肚白,對麵一幢樓的窗戶已經點亮了一盞燈,或是上晚班的人剛回來,又或是早起的人準備去上班,穀望南就是這麼早離開的,外頭一層寒氣,仿佛把整座城市都包裹在露水中。
穀望南離開的時候豐蕘背對著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穀望南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替豐蕘掖了掖被子,被角提起來的時候,他看到豐蕘脖子上的吻痕,一大塊一大塊,足有五六塊,經過幾個小時,已經變成了烏紫色,在她白嫩的脖子和肩膀上映著,格外的刺眼。
昨晚是瘋狂的,他把所有的不滿都還給了她,他著她,
著她,她咬牙不吭聲,讓穀望南覺得自己是在!
疼嗎?他都疼了,豐蕘又豈會不難受?
穀望南輕輕地在豐蕘的脖子上摸了摸,怕把她吵醒,指尖觸碰到她的脖子的時候又縮了回來,把被子給她掖上,起身,撿起地上的衣褲穿起來。早上五點,他關門離開,門輕輕地闔上。屋子裏又恢複了安靜,豐蕘躺在床上,睜開眼,坐起來,麵無表情地穿上睡衣,走去廚房,廚房那裏的窗戶可以直接看到樓下,穀望南的車子就停在樓下,車裏的燈亮著,他並沒有立馬離開,就坐在車裏坐到六點,豐蕘站在窗戶前陪他到六點,看著他發動車子,漸漸離開。
豐蕘走回客廳,點開燈,發現餐桌上放著一遝錢。肯定是穀望南留下的。
——到現在為止,你都不明白我到底在你身上想獲得什麼。
愛是一個需要回報的投資,我放了一百萬進來,你總該……給我些讓我滿意的利潤。你是普通的儲蓄銀行,還是餘額寶?
豐蕘在脖子上纏了厚厚的圍巾,穿著黑色的呢大衣去了服裝店,開門,營業。對麵的張大姐打招呼:“今天來的這麼早啊?”
豐蕘回頭對她笑笑,點點頭,沒有像以前一樣搭話,轉身,走進服裝店。早上沒什麼人來,豐蕘坐在櫃台前,沒有摘下圍巾,沒有脫去外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穀望南的短信是在九點鍾進來的:晚上我來看你。
不是疑問句,符合他的語氣。
豐蕘沒回複,直接把手機關機。
當你得到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世界真小,全世界都以他為中心,你樂於把自己的感情,自己目光都投注到他一個人的身上去。當你舍去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世界還很大,你有很多的空間去容納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一切不明不白的事情都可以歸結於緣分。你愛上一個人——這是緣分。你沒能跟一個人走到最後——這是緣分未到。
緣分,是一個能原諒自己和外界的最佳借口。
服裝店的門被輕輕推開,門口懸著一個鈴鐺,玻璃門推進來的時候會打著鈴鐺,發出“叮鈴”一聲響,豐蕘本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隨便看看啊。”
話一說出口,抬起眼皮,就看到李希伯站在那兒對著她笑。
服裝店本來就小,他站在那兒,不知怎的,就像是把這二十幾平米都填滿了。
“你怎麼來了?”豐蕘有些回不過神來,微微地皺眉。
李希伯一邊笑著一邊觀察她的臉色,視線下滑,看著她一圈一圈纏繞起來的圍巾,定格了半響,才把目光重新移回到她的臉上:“我來還錢。”說完,從皮夾裏掏出一百塊,遞給豐蕘。
眼睛眨了眨,頗有幾分壞意。
忒較真的男人,豐蕘在心裏犯嘀咕。從放錢的櫃子裏拿了六塊錢找給他。
忒較真的女人,李希伯覺得好笑,接過零錢,隨手放進口袋裏。
李希伯站在櫃台前又看了她半響:“吃中飯,跟我?”
豐蕘搖頭:“我得看店。”
搖頭的時候覺得脖子上的圍巾纏的太緊,不舒服,於是把圍巾稍微壓了壓。李希伯看著她的圍巾不說話了,一直笑著的嘴角抿盡了,目光也跟嚴肅起來。沒說話,忽然就轉身出去了。
“喂!”豐蕘覺得奇怪,這男人不會就這麼生氣了吧?
說都不說一聲就突然走了?!
豐蕘覺得莫名其妙的。過了一會兒,李希伯又回來了,手裏提著塑料袋,裏頭都是用一次性塑料盒裝得飯菜,走進來,把袋子放在櫃台上,右手一在口袋裏,伸出來,手心裏握著一支膏藥,連同著塑料袋一同放在櫃台上。
膏藥,治瘀傷的。
李希伯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豐蕘低頭窘迫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