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冉下飛機之前猜過,許慎到底會不會親自來接她?

做這個猜測的時候,她也說不出自己心裏的天平倒向哪一邊。如果許慎來了,時隔多年他們再次相見當真相逢一笑泯恩仇不會尷尬嗎?如果許慎不來呢?她心裏是真的不想見一見許慎嗎?

但是,事實證明,很多時候在一些細節上吹毛求疵的糾結完全是當事人主觀臆斷想得太多庸人自擾。

出了機場,方冉看到舉著寫著她名字牌子的是一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的小姑娘,年紀不算大,甚至眼眸清澈明淨,比她還要清純幾分。

“是方小姐?”

方冉點頭,小姑娘興奮地開始自我介紹:“您好,我是許慎先生的助理,他今天有點事來不了,讓我過來接您,直接帶您去他的公寓,可以嗎?”

原來是個小助理。

也是。許慎通宵達旦地忙,哪裏有時間來理會這個六年前就被他趕到美國去的小丫頭?

方冉對小姑娘的態度驀然友善了起來。其實她和這個小助理何嚐不是一路人,仰人鼻息,等著許慎養活。隻是小助理還付出了點勞動,而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更加可恥,所以更要討好許慎才對。

助理小趙把鑰匙交給方冉:“方小姐,餐廳裏有一品鮮的海鮮粥,您先墊墊肚子。您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洗漱用品也都準備好了,許先生今天可能會回來的比較晚,您可以先休息一下。”交代完一刻也沒有多呆,踩著運動鞋走得飛快。

許慎的住所已經不是六年前的地方,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裏,方冉有一點局促不安的惶惶。

六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比如許慎從城東住到了城西。

而六年也有很多東西來不及改變,比如他依舊給她買一品鮮的海鮮粥,而她依舊喜歡一品鮮的海鮮粥裏麵恰到好處的軟嫩蝦仁。

方冉剛剛下了飛機,沒有食欲,也沒有睡意,磨磨蹭蹭地喝了一碗粥,洗了個澡換上許慎給她準備的睡衣,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今天有個頒獎晚會剛剛結束,電視裏在重播。怪不得許慎沒有空。

她看著電視機裏麵的許慎。可能是今天的頒獎晚會比較正式,他的穿著也正式,黑色的西裝,胸口的口袋折了一角方巾。他身邊正是那個和他鬧得滿城風雨的韓沙沙,不知道多少娛樂版財經版的記者拍到許慎和韓沙沙一起逛街旅行吃飯約會,盡管當事人沒有說話,所有人卻已經默認了他們在一起。

可是他不說,她就不信。甚至有些事情,他說了,她也不信。

鏡頭帶到許慎身上,他坐得筆直,專注地看著台上的表演,眼眸黑亮眉頭微皺的模樣不知又迷倒了多少年少無知的小姑娘。

也許,當年自己也是為他這副認真而無辜的模樣而傾倒,最後色令智昏滿盤皆輸。

許慎回來的時間比方冉預計的要早得多。

當他推門進來,一手扶著門框,直立在門邊與她對望的時候,方冉覺得那一眼比這六年還遠,彼此間熟悉而又陌生。

方冉心裏不是沒有唏噓,他們之間隔了六年的空白,再見麵就是不可逾越的溝壑。

門外似乎還有人。許慎扶著門框微微側身,與門外的人低聲說了什麼,微微頷首微笑,目送門外的人離去,才又把身子轉過來再次看向方冉。

他的眼眸黑亮深邃,直直看過來便有要將人吸進去一般的魔力。方冉像是在黑洞前麵無處可逃的飛船,不可救藥地深陷進去,鼻子一酸眼睛裏麵湧上一點點熱意。

許慎蹲下身換鞋,低頭認真地脫下皮鞋,換上拖鞋,要起身的時候雙手撐了撐地麵,將身子略微直起來,卻迅速閉緊了眼睛,眉頭深深擰起,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眸裏帶著失神的迷茫,扶著桌子的邊沿吃力的緩慢站起身來。

方冉心中一痛,尚來不及去考慮他是否會抗拒她的輔助,身體已經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反應。方冉上前一手挽住許慎的手臂,一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慢慢扶起來。他看來清瘦,但畢竟男人的骨架高挑,方冉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還是借助著許慎自己扶著牆才一點一點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