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安靜不曉得持續了多久,恰似很長,又好像很短,兩個男人一坐一站宛若雕塑,隻有火光在牆上映出他們的影子,搖擺不定。
「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有點受不了克納瓦內突然的跳躍性思維,塔迪呆了一下,才很懷疑地說出可能討罵的答案:「師生?」
「很驚訝我會承認這層關係?」克納瓦內輕笑一聲,站起轉身,這回終於看清他擁有一張留著胡渣的中年滄桑麵孔,「既然曉得我們有師生之實,你不就更該讓它名副其實。」
這般暗示足夠明顯了,塔迪喜出望外,他倘若再不懂就是貨真價實的呆子!
雙膝重重叩地,他鄭重磕了三個響頭。
此乃學習武技時最古老且正式的拜師禮,大陸上也唯有習武的拜師禮需要雙膝跪地並磕頭──因為這類的老師,會教導如何保住性命──縱使晉見國君,單膝跪地垂首,便已經代表最高敬意。
塔迪連做夢,都想著有這一天。
倘若不是老爹不允許,他早就這麼做了。
「從今天起,你是我唯一的傳人。」克納瓦內伸手拉起塔迪,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記住,你的老師叫做克納瓦內,人稱『炎魔』。」
「是!」塔迪士氣高昂地應聲。
從來無人知曉姓名,亦無人知曉過去的打鐵老爹,縱使沒有向他透露太多,不過一個名字,一個象征過去輝煌的稱號,對他而言,已經代表足夠的承認。
塔迪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雖說這個「炎魔」,他一時半會還想不出來,究竟是哪個過去成名高手的稱號。
就在塔迪絞盡腦汁,努力翻閱記憶尋找代表炎魔的過往事跡之際,克納瓦內已經從他堆積雜物的櫃子裏,取出一個乍看很普通,好像隨便一拳就可以擊碎的木盒過來,塞到塔迪懷內,命令道:「打開它。」
塔迪不敢怠慢,馬上珍而重之地打開老師的第一份禮物。裏頭放著的是一對純黑拳套,其指關節與腕部的材質非金非鐵,黯淡無光,反而是拳套布質的部份,在火光照射下,會有深紅流光閃動,交織成類似魔法符號的圖紋。
「它是幻炎,我過去的武器。」
「老師過去的武器……」塔迪呢喃著,小心翼翼找位置放下鐵盒,拿出幻炎拳套細細打量,眼中有著入迷之色。
「還記得我教給你的炎獄九式吧?」
克納瓦內聲音一響,立刻把麵有癡迷之色的塔迪喚回現實,他想也沒想,幾乎下意識地回答:「記得。」
「最能發揮炎獄九式威力的其實不是劍法,而是拳法。」克納瓦內的視線慢慢移到拳套上,眸中略有懷念,徐徐說道:「你好好琢磨。另外,幻炎亦有劍的型態,這兩點是我把幻炎贈你的次要原因。」
敏感地捕捉到「次要」一詞,塔迪馬上仰首,認真地追問:「還有主要原因?」
「我要你以後去一個人身邊幫助他,不離不棄,直到完成大業。」克納瓦內兩手背在身後,一轉身體方向,又去麵對熊熊燃燒的烈火,「那個人會在你不說明的情況下,認出為師的武器名稱,繼而報出為師的名字。」
這話說得玄之又玄,塔迪聽得是迷迷糊糊,隻懂了將來老師要他去輔助一個人,做成一件大事。可是哪個人、哪件事,他仍在雲裏霧裏,搞不清楚狀況。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搞得很清楚。
當老師又開始對著火堆表演沉思者時,就代表討論中的話題到此為止。誰敢多問,他就會衝著誰發飆,保證六親不認。未免成為老師六親不認的犧牲者,塔迪十分識相,攜著幻炎拳套,抱持滿腹疑惑,告辭了克納瓦內。
自始至終,克納瓦內都望著火堆,不言不語,直到塔迪離去許久,才聽得他一聲長歎,然後是開門聲起,他赤裸著上身,站在家門口的雪地中,仰望白雪紛飛的夜空。
「我的老友啊,我已經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不過我仍然希望你最後的這道預言,其實是個天大的誤會……我猜,你也這麼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