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鉞再次見了陸仲衡。
他站在一扇窗邊,雙手負在身後,卻不安的捏成了拳頭,一聽見門口有動靜,馬上轉身,但僅僅時隔月餘,他看上去似乎憔悴許多,也不像第一次見那樣冷靜淡定,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不迫。
淩鉞的走脫,以其在北美的實力,將他捉回來並不難,但陸博瀚動心了,這個為了希兒,敢於和自己正麵對抗的,並有用足夠力量和智慧的男子,或許是上天賜予的一次機會,一次讓希兒獲得真正幸福的機會!
所以,他終於還是放走了淩鉞,再一次站上了命運的賭桌。
和淩鉞在一起後,陸希兒會產生怎樣的變化,每時每刻都在牽動著他的心,食不甘味,難以安眠,直到龍淵打來電話,說淩鉞想要約見他,商談娶希兒的事。
龍淵喜歡陸希兒,陸仲衡一直都知道,但他是江湖人,注定一生都無法擺脫波詭浪譎,他信任龍淵,賞識龍淵,卻不認為他是女兒的良配。
但有一點,連龍淵都情願把希兒交到淩鉞的手上,令他對這個男人,又更多了一分信心。
“快告訴我,希兒進來怎樣?”陸仲衡急切的問,顧不上跟淩鉞客套寒暄。
淩鉞從容不迫的坐下,態度冷靜,又不失應有的尊敬,“您放心,希兒很好,目前為止,她並沒有想起過去的事,但她記起了我。”
“哦……”陸仲衡有些激動,又有些安慰。
她連老父和過去的戀人都記不起來,卻記起了淩鉞,說明上天賜予他們的緣分,是牢不可破的。
但他心裏仍有擔心,她記憶中的炸彈,是自此永遠深埋,還是有朝一日會被突然引爆?
“陸先生。”淩鉞朝陸仲衡微微欠身,“我這一次求見您,除了告知希兒的近況外,是想向您恭敬求婚,請您把希兒嫁給我。”
“我同意或是不同意,你都一定要娶她的吧?”
“是的。”
“你就這麼大膽,這麼自信,不怕我再次把你扣下麼?”
“您不會的。”
“對!”淩鉞毫不猶豫的點頭,“正如我對我和希兒的未來,一樣充滿信心,我們會幸福的!”
“嗬嗬,三十年前,我也對希兒的母親,說過這樣的話,然而……”陸仲衡低眉一笑,神請淒愴,“世上唯一無法用力量掌控的事,就是感情……”
“力量隻是輔助而已,我是用我的心。”
陸仲衡意外的抬頭,看了淩鉞一會,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但是,希兒出生後,她母親就去世了,為了怕我夫人不容,她一直都跟著舅舅生活,直到十七歲,才回到我身邊,所以,她沒有煊赫的家世,沒有受過一流的教育,今後也不會再跟我相認,而你們淩家卻是國內首屈一指的——”
“陸伯伯!”淩鉞打斷了他,並轉換了稱呼,他知道這位父親在擔心什麼,便給了他最簡短,最明確的答複,“希兒已經正式見過我爺爺了,他們相處的很愉快。”
說出這句話時,盡管場合嚴肅,淩鉞的唇角仍不禁一抽,“愉快”的恐怕隻有爺爺,而希兒可是被老爺子捉弄的全程鬱悶。
他這個稍顯滑稽的細微表情,更增添了陸博瀚的信心,他是了解淩若愚的,因為年輕時的一些經曆,這位華商巨人一生未婚,隻有淩鉞、淩鉞兩位孫子,他智慧寬容,家族情況又不複雜,雖然希兒是個“灰姑娘”,應該也不會有豪門生活的沉悶壓抑。
他已經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再去阻止眼前的男人,帶走他的女兒。
“那……好吧,請你務必好好對待希兒。”陸仲衡懇切的托付,眼底卻有著深深的遺憾。
“您放心,我,和我的家人,都會盡一切努力,給她幸福和平安!”淩鉞擲地有聲的許諾,頓了頓,語氣又柔和下來,“還有一件事,我爺爺說,要請您的示下。”
“哦,什麼事呢?”
“我們會在國內結婚,但爺爺出生在洛杉磯,信奉基督教,他希望能在那裏,再為我和希兒舉辦一次婚禮,宴請故交舊友,不知陸伯伯意下如何?”
“啊?我,我當然,當然沒意見!”聽了淩鉞的話,這位叱吒風雲,縱橫北美幫會數十年的一代梟雄,當場潸然淚下。
他不能置幫會的利益不顧,冒著風險回國,但唯一的女兒出嫁,他不能到場觀禮,這簡直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和痛楚!
“謝謝陸伯伯。”
“不,應該是我謝你,還有令祖父……”陸仲衡已哽咽難言。
“陸伯伯,請給我時間,相信終有一天,您能以父親的身份,站在希兒麵前,給她祝福!”淩鉞站起來,把穩定、有力的手掌,伸向淩若愚。
三天後,陸希兒接到淩鉞的電話,說次日回國,當晚便會到達,她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無法拚起的記憶碎片,加上在洛杉磯的奇特遭遇,令她對“美國”有著說不清的畏懼感,自從淩鉞飛往紐約,她就無時無刻不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