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話,母親積壓在眼眶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潸潸而下。突然,我被抱緊,母親哭花了一張才剛上好妝的臉。
“鎮邦,媽媽的乖小孩兒……媽媽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原諒媽媽……媽媽很愛你,媽媽真的非常愛你……”
“媽媽,我也愛你。”嘟起嘴,我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我常常看到母親哭,養父病得很嚴重的時候,母親會哭,可是養父的病不嚴重的時候,母親也會一個人偷偷的哭。
養父告訴我,因為媽媽工作很累,壓力大,有時候哭是一種宣泄情緒的方法。他還說,媽媽哭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安慰媽媽,這樣子,媽媽才會快樂起來。
其實我懂得,即便所有人都在隱瞞我。我知道母親哭是因為我的生父,我不知道我該替自己母親跟我生父之間的偉大愛情高歌一曲,還是替我寬容的養父感到不值。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發現我的妻子韓依紡在愛情裏的態度居然跟我的養父如出一轍。
年幼時替養父的惋惜和不值,我怎麼會沒有轉移到依紡身上,直到後來我再也挽不回她……
“鎮邦,對不起……”母親把頭埋在我的肩上,痛楚的淚水,染濕了我的睡衣。“媽媽……媽媽要走了……”哽咽的說不出話,那夜,母親哭的全身顫抖。
“媽媽,你出門要小心,現在有很多壞人。”盡管被媽媽抱得快喘不過氣來,我還是不敢出聲抗議。
“媽媽,你……你放心,我會照顧爸爸的,如果爸爸咳嗽,我會趕快去倒水給爸爸喝。”
“鎮邦,我的乖兒子,媽媽……媽媽對不起你和爸爸……”鎮邦,原諒媽媽的懦弱,媽媽的肩膀真的承受不了了。
哭得傷心欲絕之際,母親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渾然未覺。
“媽媽,你的電話……”最後還是我提醒她。
直起身子,接起了電話,母親抽搭的說了幾句,就關上手機。
“鎮邦……”臨出門之際,母親再抱抱我,這時,隔壁傳來咳嗽聲。
“爸爸咳嗽了,我去倒水給爸爸喝。”
“智群……我……對不起……”站在房門邊,母親低著頭,直掉淚。
“爸爸,媽媽要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宴會,你放心,在媽媽回來之前,我會照顧你的。”我坐在床邊喂養父喝下水。
養父藏在棉被底下的手,緊握著一個牛皮紙袋,當時我很疑惑,養父為什麼要把這麼硬邦邦的東西擱在床上。
直到養父離世,我才明白那牛皮紙袋裏其實裝著的是母親要離開的訊息,裝著她留給我跟養父的所有積蓄,那裝著一段代表已經結束的婚姻,代表著我們家破人亡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