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憶念想笑,大笑。他當然笑不出。
把刀隻不過就是一把刀?又有誰知道這把刀對他的意義?他豈非也同樣和魔鬼做過了交易,豈非也同樣付出了一切。他得到的是什麼?
世上也許已沒有第二個人能比他更明白這種事,可是他沒有說出來。他的苦水已浸入他的骨血裏連吐都吐不出。
鍾大師又笑了笑,道:“不管怎麼樣,你我既能相見,總是有緣,我還要為你奏一曲。
宋憶念道:“然後呢?”
鍾大師道:“然後你若想走,就可以走了。”
宋憶念道:“你不走?”
鍾大師道我?我還能到哪裏去?”
宋憶念終了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這裏是個好地方,他已準備埋骨在這裏。對他說來,生命已不再是種榮耀,而是羞恥,他活著已無全無意義。
“掙”的一聲,琴聲又起。
窗外暮色已深了,黑暗就像是輕紗般泅下來,籠罩了山穀。
他的琴聲悲淒仿佛一個久經離亂的白發宮娥正在向人訴說著人生的悲苦。
生命中縱然有歡樂,也隻不過是過眼的煙雲,隻有悲傷才是永恒助。
一個人的生命本就是如此短促無論誰到頭來總難免死。
人活著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掙紮奮鬥?為什麼要受難受苦?為什麼中明白隻有死才是永恒的安息?
然後琴聲又開始訴說著死的安詳和美麗,種絕沒有任何人能用言語形容出的安詳和美麗,隻有他的琴聲才能表達。
因為他自己本施已沉迷在死的美夢裏。
死神的手仿佛也在對著他撥動琴弦,勸人放棄一切到死的夢境中去永遠安息。
在那裏,既沒有苦難,也不必再為任何人掙紮奮鬥。
在那裏,既沒有人要去殺人,也沒有人要逼著別人去殺人。
這無疑也是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
宋憶念的手已開始顫抖衣衫也已被冷汗濕透。生命既然如此悲苦,為什麼一定還要活下去?
他握刀的手握得更緊。他是不是已準備拔刀?撥刀殺什麼人。
隻有他自己才能殺宋憶念,也隻有宋憶念才能殺他自已。
琴聲更悲戚山穀更黑暗。
沒有光明,沒有希望。
琴聲又仿佛在呼喚,他仿佛又看見了滿麵笑容的顏人王和明月他們是不是已獲得安息?他們是不是勸他也去享受那種和平美麗?宋憶念終於拔出了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