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棄糟糠之妻,在古代可是一大人生汙點,比後世的老賴還要遭人唾棄,尤其是在職官員,搞不好仕途盡毀也是分分鍾的事。
君不見,仕途中人,寧願將那不懂風情的原配,或是不甚體麵的糟糠之妻,好生待養家中,也不敢驅出家門。
當初李君羨剛來到初唐時,得知本體原配尚在,也不敢妄動心思,而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張亮不可能不知道這條法則,卻依然我行我素,儼然沒把自己早年用命卜來的勳國公職位放在心上。
有趣的是,撮合張亮與趙郡李氏南祖庶出女子姻緣之人,竟然是武媚娘的母親楊夫人。
此美人計最初是否出自楊夫人之手,尚未可知,然張亮乃李君羨此番前來洛陽壓製山東氏族最有力的助手,二人合璧,可謂如虎添翼,勢不可擋。
此前魏徵也正是看出這一點,才與李二進言,由張亮從旁協助,不成想,山東氏族也早已料到,李二遣派之人,必然借助張亮洛陽都督身份,不僅如此,還反手打了個美人計,給他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張亮可是自己在洛陽行事的護身符,有軍威護佑,方能暢行無阻,如今山東氏族釜底抽薪卸去了張亮,顯然是打算下死手了。
出此計策之人,目光之深遠,見識之卓越,已非高瞻遠矚一詞可道盡其胸中韜略,隻能說山東氏族中不乏奇人,自己此番洛陽之行,必然坎坷非常,下馬威的威力著實讓人驚歎。
“叔父可是在想如何與張都督交涉?”
……
“或是說,叔父在想如何解救張都督?”
一連問了三四遍,不見帷帳後李君羨應聲,鄒果終是安耐不住好奇心,探出蔥指輕輕撥動帷帳,一步步臨近父親口中的奇人真容,但見那尊方榻上,橫臥的中年,撬動二指疏理著井然有序的美髯,似乎在斟酌何事,時而搖頭歎息,時而閉目神塞。
見他逐漸呼吸均勻,眉宇釋然,嘴角漏出一絲狡黠,鄒果忙悄步退出帳外,隻聽得帳內沉聲道:“果兒在好奇何事?”
“額……”
心知被發現,鄒果一吐甜舌,摩挲手中衣帶,儼然一做錯事預備受罰的孩童,卻在話欲脫口之際眸光一轉,靈機回道:“果兒是在好奇叔父如何反擊!”
嗬嗬一笑,李君羨道:“你倒真看得起叔父!”
火燒芙蓉園,大敗武氏,使得武氏經營多年產業縮水大半,隻得退回河東道,以洛陽固守,以及春節前夕,計收城南市井流痞,訓練為一支都衛,都讓鄒果對李君羨敬仰不已,得知其要來洛陽,更是日夜憧憬。
她雖不知李君羨此番洛陽之行目的,但見其對張亮之重視,也能猜出張亮之重要。而如今張亮美人在懷,聽鮑伯說,昨夜更是因那李氏撒嬌,而趕回明義坊安撫,如此又豈能再與李君羨攜手並進?
適才當自己道出,撮合二人姻緣乃武氏繼母楊夫人,李君羨顯然很是詫異,一再追問撮合二人經過,想來依其去年對武氏兄弟的手段,必然尋覓機會反戈一擊,最好能將張亮拉出美人懷。
卻見李君羨掀開帷帳,踱步屋中,似乎還在做最後的揣摩,而鮑伯也看出她有意反戈,近前問道:“郎君可是還有何顧慮?”
“是啊,進入洛陽之前,我與李淳風曾在盤陀山相遇,有過約定,如今黃冠子因瑣事尚未抵達,我怕出手太重,不小心就此滅了武氏,黃冠子得知,會心有不悅,就此毀約,我又得瞻前顧後了。”
……
二人麵麵相覷,不知所謂,卻也覺得他所言有七成可信,鄒果不禁道:“縱使不能出手過重,也該給那楊夫人點顏色瞧瞧,莫讓其太過放縱,以為叔父好欺負。”
“你這娃兒小小年紀,仇恨心怎如此之重?我初來乍到,豈能動不動就滅人全族?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萬事當以和為貴。此事你莫要插手,且由鮑伯籌備一份大禮,代我送去教義坊與楊夫人,眼下我需盡快解決賠付韋杜二氏貨物一事……”
聞言,鄒果急切道:“那張都督……”
卻見鮑伯似有所悟:“郎君可是不想及早出手,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