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天下初定,沈玉娶了司馬將軍家的千金司馬芸,並冊封為後。
那天晚上,彩鳳守著一盞宮燈,坐到天明!
自從冊封了皇後之後,宮裏與以往便大不一樣了,皇後為了彰顯自己的賢良淑德,為皇帝廣納後宮,如花似玉的女子,大批大批進了宮。
彩鳳恪守本分,知道沈玉不在乎她,她有時候會想起顧眉笙夫婦走前,沈玉對她說的話。
他說:我給不了你感情,可是我答應了眉笙,要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要走要留,隨你選!
彩鳳當時沒表態,沈玉走後,她才回過神來,思考了一晚上,她還是決定要留下。
她喜歡他啊,那種喜歡深深地刻在了心裏,所以無論如何 ,都要和他在一起,哪怕隻能遠遠的看著,也是好的!
沈玉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除了愛情,給了她錦衣玉食的生活。
宣和六年,彩鳳破格被提升為妃子,沈玉賜字“嫻”,同年,沈玉在皇宮開始興建行宮。
後宮中女子大多無所事事,聚在一起閑聊,彩鳳素來與這些二八年華的女子無甚交集,她的身邊隻有一個似婢似親的三娘,自然不曉得外人對她的評價。
皇後早瞧她不順眼了,雖然皇帝去她宮裏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一個與皇帝共患難的女人,且一路從貴人提升到了妃子,放眼整個後宮,哪個女子沒有誕下龍嗣,會被提升為妃?皇帝給她的榮華,讓她在這個深牆之內,變成了眾矢之的。
她們隻看到了她外表的榮耀,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出身比她們在坐的每一個女子都低,可她們見到她,還得彎腰行禮。
這種不忿,在女人日益增多的後宮中,慢慢發酵,像一顆種子,埋在地下,伺機破土而出。
入冬的時候,彩鳳收到了顧眉笙的信,她展開花箋,裏麵還夾雜著一張歪歪扭扭的字跡的花箋,彩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三娘煮好藥端了進來,把藥碗遞給她:“顧姑娘又來信了?”
彩鳳把那張寫著歪歪扭扭字跡的花箋遞給她,閉著眼睛喝完了藥,濃稠的藥汁,整個口腔中蔓延開一種苦澀的藥味,入秋以來,她愈發感到身體不適,拖了好幾個月了,也沒見好,眼下,都到冬天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六年了,小家夥都六歲了,寫的字比上次有進步!”三娘看了一眼,笑著把花箋還給彩鳳,“顧姑娘這次有沒有說什麼?”
“和上次一樣,都是些瑣事,不過是囑咐我們入冬了多加衣,其實有時候挺羨慕她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彩鳳靠在軟榻上,慢慢閉上眼睛,她難得高興。
如今在這宮中久了,覺得整個人都像開到荼蘼的花,慢慢萎敗,再沒有了當初的風華,許是老了!
三娘拿來狐裘給她蓋上,然後坐在火爐邊拿著繡花繃子繡花,彩鳳倚在榻上,耳邊聽著三娘手中的繡線穿過布料後的悉簌聲,慢慢睡了過去。
初雪那一天,沈玉下令建造的行宮建好了,滿堂金碧輝煌,他大筆一揮,寫了三個字“念芷宮”,彩鳳擁著狐裘,靠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怒放的紅梅,白色的雪花飄落在地上,瞬間融化,第一場雪,總積不起來。
紅梅白雪,念芷人,自己總歸得不到他一絲一毫的垂憐,她陪了他八年,可八年的時間終歸太短,抵不過那個已經深埋泉下泥銷骨的女子。
在那一刻,她好像突然頓悟,在飄飄灑灑的白雪中,在枝頭第一朵綻開的紅梅中。
世間姻緣不外如是: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三娘給她端來藥的時候,她揮揮手,讓三娘放在一邊,實在是怕極了那藥的苦味,自入秋以來,她就再沒有踏出永信宮一步,整日的咳嗽,彌漫著藥味兒的屋子,她習慣了又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