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原朝換了天地,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經的宮家大公子籍籍無名,此時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成了內閣大學士。
分明日子不長,可宮壁禾卻總覺得在這紅牆裏已經過了幾輩子了。
“皇後娘娘,長公主過來看您了。”
侍女聲音還沒落地,安陵梅蒻便已經邁進了門。
宮壁禾居住的宮殿叫照明宮,名字大氣,可陳設卻簡單樸素至極。
原本內務司的安排極近奢靡,可宮壁禾不喜,懶洋洋的便揮手讓他們將該撤的給撤了,該換的給換了
內務司那些人精明慣了,料定了這主子是不喜奢華的,又故意為之的換些民間草木來,結果被安陵宗玉一頓痛批。
人們這才知曉,這皇後娘娘是至寵無限!
“公主怎麼想到走我這裏來坐坐?”
宮壁禾提起茶壺親自給安陵梅蒻倒了一杯茶,安陵梅蒻微微行了一禮,才落座,她捧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淡聲說道:“我是來向娘娘辭別的。”
“辭別?”宮壁禾秀眉微蹙,疑惑的看著她。
也是這一眼,宮壁禾才發現,安陵梅蒻似乎變了,從前那個盛氣淩人,滿身是刺的公主殿下,如今似乎變的柔軟,穩重,內斂了不少。
“你要去哪兒?”
安陵梅蒻抬眼看她,愣了半晌,然後緩緩笑出聲來。
“看來你還不知道,皇上沒有告訴你吧。”
她又喝了一口茶,道:“我要去和親,嫁到南羌去。”
“南羌?”
宮壁禾怔然不已,不是才打了一仗,怎麼就要和親?
她嘴唇微抖,顯得意料未及,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就不能不去?那些蠻子,怕是不好…”
“你也知道,與南羌一仗,我們損失慘重,就連三哥…”安陵梅篛提到安陵雲霆時,手指尖都不由得抖了抖,她深吸了一口氣,壓製著心中的難過,才補充道:“三哥陣亡,九弟損兵慘重,國庫維艱,若這個時候對方再興兵,我們根本沒有還擊之力。”
“不過好在他們也比我們好不到哪兒去,對方有意和親,皇上自然應允。”
安陵梅蒻說話時,眉眼依舊冷清,可以往那雙眼裏有光,如今卻沒了,甚至蘊著淡淡的憂愁。紅唇微啟,卻吐出一串誅心的話語來。
“我不是沒條件的。”
她突然笑了,她拉住宮壁禾的手,“皇後娘娘也要答應我,待我嫁到南羌去,你們要將無渡給關起來,永遠不許他身邊有其他女人。”
噌的一下,宮壁禾隻覺座下像著火了一般,她皺著眉,不可置信的盯著安陵梅蒻。
“公主自己得不到,便不許別人擁有?天下好事都要叫你一人占齊,這叫個什麼道理?”
安陵梅蒻起身,毫無懼色的回望著宮壁禾,道:“和親是好事?那要不皇後你去和親?我留下來繼續做我金枝玉葉的公主,看誰能辱我半分?”
宮壁禾咬咬牙。
“我愛他,他也愛我,但是我是公主,為東原和親,讓我的母國能休養生息,伺機而動,這是我的責任。我無怨無悔,可是我不能接受我心愛的男人以後身邊會有別的女人,皇後覺得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聞言,宮壁禾內心一動,目光憐憫的看著她,搖頭歎息道:“你有身為公主的覺悟,為何心中就沒有一點身為人的情義呢?我不懂你和無渡的感情,但是他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怎麼做人就不勞皇後費心了,我今日過來,就是簡單的辭別而已。順便再提醒您一句,您再是這麼悲天憫人,拿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理和感受來體驗這個後宮,你這個後位怕是遲早不保。”
安陵梅篛悠悠的看了她一眼,而後提著裙擺轉身便走。
她一環身,宮壁禾便看著天上的太陽直直朝她照耀過來…不知往後到了南羌,她還能不能這般繼續閃耀下去。
宮壁禾怔了一會兒,才自言自語道:“你們安陵家的人,個個如此。”
兩月後。
登基不久的安陵宗玉總是很忙很忙,宮壁禾鮮少與他見麵。
隻是也知道他手段淩厲甚至殘忍,大肆改革,甚至皇室宗親,該殺的殺,該換的換,在安陵梅蒻嫁去南羌後不到一月,他晉了安陵恒親王位,卻將安陵赫烈一直扣在邊疆,不許他回京來。
至於前太子安陵紹,也在某一日莫名其妙的報了喪。
聽到喪報時,宮壁禾正與瑞親王妃在照明宮喝茶。
她手一抖,眸光黯淡,輕聲問道:“王妃如何?”
她問的是趙扶依。
那報事的太監叩頭答道:“跟著去了,夫妻情深,下人攔不住的。”
宮壁禾手腕上掛著佛珠,不停的撚動著,李娉婷注意著她的神色,揮手讓那太監退下,故意逗笑道:“娘娘莫要神傷,大嫂對大哥的感情您還不清楚嗎,大哥病逝去了,她是絕不會獨活的,這對他二人來說也未嚐不是個好的結局呀。”
宮壁禾苦笑一聲,回望住李娉婷,反問道:“可是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病逝?”
李娉婷臉一白。
宮壁禾將手腕上的佛珠撫平,輕聲道:“罷了,人已去了,多說無意,就勞煩親王妃安排下去,仔細操辦他們的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