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企的小領導,張建國出門必打車,這是麵子問題,更是原則問題,出租車在錢寧市的街道上疾奔,張建國板著臉,心情卻是極其陰鬱。
知曉了兒子中考落榜,昨天張建國求爺爺告奶奶,終於通過邱廠長這層關係拜托到了教育局的陳副局長,平素出門在外辦事,都是張建國當爺爺,別人求上門來當孫子,像這樣低三下四的滋味,張建國已經很多年沒有嚐過,但是為了兒子,不得不求。
張峰坐在父親旁邊,記得上學一直坐公交,長這麼大很少做過出租車,張峰清晰的感覺得到曾經的這一天,自己的內心中是多麼的惶恐,出租車把父子倆帶到了大酒店,帶到了那陌生的,讓張峰懼怕的環境,沒錯了,張峰記得那一天自己出了多少糗,給邱伯父和父親丟了多少人。
而今日還是今日,今人已經不是故人,二十八歲的靈魂裝在張峰的軀殼裏,張峰萬分的鎮定,看著眼前飛逝的街道,張峰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欣快的傻笑。眼睛裏瞧著的是低矮的樓盤和略舊的街景,張峰心裏麵想著的可是如何能夠借助了這麼多的寶貴記憶大展宏圖。
曾經一座高速發展的錢寧市足以讓張峰惶恐,而如今看過了大上海的繁華,錢寧市隻能用破舊和落後兩個字來形容,一個小小的地級市,如今的張峰簡直要摩拳擦掌,曾經的學校,曾經的女神,張峰想到這裏已經頗為急不可耐,想要趕緊著手改變現狀。
“臭小子你笑什麼?”張建國一扭頭,卻看到兒子的臉上帶著欣快的傻笑,不住的咧著嘴往車窗外麵看,瞧著兒子這副混賬樣子,張建國就氣不打一處來,張建國抬手給了張峰一個腦勺,而低低的嗬斥道。
“沒,沒什麼!”張峰連忙收了傻笑,要知道今天是張家的受辱日,這份笑容的確能夠讓張建國抓狂。
“你長沒長心?”張建國果然有些按捺不住火氣:“老子要為了你去低三下四的求人,你TMD還能笑得出來?你個小崽子心裏麵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若不想上高中趁早滾,別一會到了酒店給我丟人現眼!”
“爸,爸,你別生氣。”以往的張峰早就被罵得戰戰兢兢不敢還嘴,但是今非昔比,張峰連忙安撫張建國道:“我初中同學都說我考不上高中,您別管我怎麼進去的,我現在一想到我邁進高中大門那一天,初中同學看到我時將是一副怎樣的嘴臉我就高興!爸,我特別想上高中,沒有別的意思!”
“高興?等今天的事兒順利辦下來,你再高興吧!”張建國聽了兒子這樣牽強的理論不由得眼珠子一瞪,但是兒子想上高中的願望倒是真切的,這多少讓張建國心中有了點慰藉。
出租車停在了金煌大酒店門口,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張建國為了這次的宴請可是下了血本,另一邊邱廠長來得有些早,張家父子下車的時候,邱廠長已經在大廳尊貴的沙發處喝茶坐等了。
邱連貴是一鋼廠的廠長,正經八百的國企大領導,要說昨天張建國給他打電話,這事兒邱連貴真不想管,當個中間人牽線搭橋,多半是吃力不討好,就算是張建國平素辦事得力又會做人,邱連貴依舊不想在裏麵攪合,倒是後來張建國明裏暗裏許給了邱連貴一萬塊錢的好處費,這才讓邱連貴忙活起來,但是收了錢,麵子上不能矮,瞧著張建國領著兒子進了門,邱連貴打算給張建國一個下馬威。
“老張啊,你怎麼才來?”邱廠長一見張建國就立刻數落道:“你知道我請動陳副局長有多麼困難?中考一下來,幾千個家長都在求他,他都避而不見,這樣的機會你要珍惜啊!”
“是是,廠長說的是!”張建國被邱連貴這樣一嗬斥,頓時有點冒了汗:“我馬上去訂房間,邱廠長您先等著?”
“給你訂好了!”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短,事情辦成了才能拿到好處費,邱連貴比誰都積極,但是又不好讓別人看出其中有貓膩,邱連貴故意擺出領導架子說道:“等你辦事?黃花菜都涼了!”
“謝謝邱廠長,今天不是你兜著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張建國這回是真的見了汗,為了掩飾尷尬,張建國大手一推張峰:“還不趕緊謝謝邱伯父?”
“謝謝邱伯父!”張峰一步邁上來直接來了個九十度大躬:“邱伯父這樣不計報酬的為咱們家忙裏忙外,簡直就是張家的大恩人,小峰給你鞠躬了,謝謝邱伯父!”
“這孩子倒是乖巧!”邱連貴早就聽聞張家這小子膽小怕人,卻沒想到今兒張峰這麼積極又嘴甜,張峰一個大躬掬下去,還真把邱連貴給蒙住了,不計報酬?乖乖,老邱可是收了一萬塊錢好處費的,但是邱廠長在江湖上廝混多年,被張峰這頓鞠躬讚揚後,依然是大蘿卜臉不紅不白,倒是心裏也帶了幾分不好意思,而不再刻意刁難張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