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天翻地覆的鬥法場麵那通常出現在說書故事裏,現實裏頭並不多見,尤其是當鬥法的一方是個纖細單薄、清麗可人的女孩子時,那更是難得一見的稀奇。
隻不過,作為鬥法雙方裏、慘遭對手拿一整塊地劈頭蓋臉砸過來的當事人,體會可不怎麼樣。
“難怪那叫洛川的要躲,這他娘也太……”
無數髒話在肚子裏滾動,為方亦體內的法源急速運轉,添了老大一把力。
左手腕的“五行手鏈”光芒閃爍,朝著頭頂的燃火岩層舉起。
數十道水柱衝天而起,合力澆滅了燃火岩層的其中一塊區域;緊隨其後,又有大量藤條從他腳下飛快躥出、彙聚糾纏成尖錐形狀,將熄火的區域鑽透、撕裂撐開。
然而,局麵並沒有好轉太多,岩層瓦解,碎開的火岩變成了錯亂墜下的隕石。
似乎是出於節省法力的考慮,方亦選擇了耗費心神、提升“知機感應”,以閃躲作為主要應對手段。
輾轉騰挪的同時,又要分神警惕洛魚後續攻擊,他那倉皇狼狽的模樣,看起來就如同上燈台偷油吃,不小心碰倒燈盞、摔下地,正驚險躲避無數燒著物件砸落的耗子。
不過,其實這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隻是方亦刻意做出的虛假表象。
或許是他演技精湛、也或許是洛魚自大,並沒有後續攻勢緊跟而來,對他進行壓製。
沒有多想,方亦當即抓住機會,神念招引——
先前滅殺洛川蟲群之際,他耍心機、調度藏匿起來的六把飛劍,當即從蟄伏之處殺出,從不同角度、指向洛魚身上幾個非要害之處。
當然,附加在這六把飛劍上的法力已經消耗過一輪,方亦沒指望靠這手突襲建功,他在試探、算計——
洛魚並未清楚覺察到戰機的變化,仍在不緊不慢地做出應對,調度水相之力,塑形出全方位防禦的冰牢、以抵擋來襲的飛劍。
方亦的眼神陡然亮了起來,像是體內有一根咬緊的弦突然被扣動扳機鬆開,整個人拉伸出輕靈迅捷的形影,進入了“掙脫樊籠”的超然狀態!全力以赴的狀態!
不知來處的風揚起衣袍,讓他的姿態透出不合時宜的閑散,但偏偏那些墜落的燃火碎岩像是長了眼睛般,仿佛在刻意避讓著他的位置。
一道驚雷生於虛空、落入此間。
璀璨的雷光煊赫奪目,凝聚成一柄投槍,被持握在方亦右手之中,發出千隻鳥雀鳴叫般的嘈雜刺耳之聲。
下一刻,雷光槍搭上左手張開的迅風長弓,向著冰牢中作繭自縛的少女激射而出。
這兩樣術式所運用的風雷之力,並未得到方亦左腕五行相生之術的增幅,但卻是他真正得心應手的屬性,威勢不僅絲毫沒有遜色、反而還更勝許多。
冰牢之內,洛魚瞪大眼睛、顯出驚訝的麵孔,因為冰層的扭曲而顯得有些滑稽。
至此為止,她犯了兩個重大錯誤:
一,在率先出手、搶占先機之後,沒有進一步給予持續壓製,卻被方亦的狼狽狀況所迷惑,將局麵拱手送會了看似抓住喘息之機、實則遊刃有餘的方亦。
當然,這裏頭少女的輕忽占多少成、情愫引起的心軟占多少成,實在難說得緊……
二,過度關注五行相生之術帶來的屬性增幅,被帶入默認屬性克製對攻的節奏中,以致於麵對突如其來的額外攻擊手段,措手不及。
蟄伏的六把飛劍暴起突襲,貌似頗有聲勢,但實則威脅不足,根本就是一次誘騙,讓少女選擇防禦性足夠、且不影響鬥法視野的冰牢。
下一步,假若少女戰鬥思維夠迅捷,她八成會錯判方亦緊接而來的攻擊、以為是克水破冰的木相術法,而對不在增幅範圍內的其他術法手段太過提防。
然而實際上……
冰牢幾乎沒能造成絲毫有效的阻擋,就被雷光槍穿透而入。
洛魚甚至根本沒有來得及想好應對,完全憑借下意識的反應,粗暴而簡陋地將法力從周身脈門宣泄而出,以圖進行阻擋——
這種行徑乍看之下,就像是指望靠吹氣攔截射來的箭矢一般可笑,但是……
麵對海潮般無窮無盡的法力推拒,任憑雷光槍威勢之烈,也終有止境,不得不放緩停滯了下來。
畢竟,薄紗千層,弩矢難透。
當然,也隻有少女這等曠古爍今的內景天賦,才能做出如此誇張的交換,無異於用過千張萬兩銀票燒熱一壺水;或者換一種理解方式:剛剛那片刻間她多餘浪費掉的法力,幾乎抵得上星海螺舟航行同樣時長的消耗。
雷光槍與洛魚腹部的距離,僅在指掌之間,卻再難寸進,像是被叉中七寸、無力反抗的蛇一樣。
可沒等少女緩口氣,此前那六把先發攻勢、卻姍姍來遲的飛劍“哢擦”沒入冰牢表麵的聲音,像是個古怪的咒令鑽入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