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平生第一次被一個算命仙兒指揮著,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那張寬大約二十公分、長大約一米的木凳上。
不知是地板不平還是凳子腿不齊,朱墨不得不讓自己的兩條腿像邁著弓步似的坐著,然後用右手抓著木凳的邊沿,左手托著自己的後腰,以便讓自己盡可能坐得穩當一些。
她的樣子和動作都很笨拙。因為,她是一個懷胎近七個月的孕婦。
隔著兩三米遠對麵的另一張同樣的長凳上,坐著她的丈夫張智。
此刻,兩個人的心情都是灰蒙蒙的。
朱墨和張智坐著的地方,是那個算命仙兒的家裏。這兒是銀城市的老城區,最寬處不足十米的街道縱橫交錯。街道兩旁,擠擠扛扛地排列著不同年代搭建起的高高矮矮的各式民房。張智的奶奶家也住在這裏,離算命仙兒的家隔著兩條街。
張智和朱墨是由奶奶帶著來到算命仙兒家的。他倆麵對麵坐著,聽這個男人再次對他們說:“你們一定要虔誠,心念真的是可以決定命運的。”
張智的父母家,也就是朱墨的公公婆婆家,就在緊挨著銀城這片老城區東門口的一個拆遷安置小區裏。小區的旁邊,是銀城市第三幹休所。朱墨第一次跟張智來銀城,從火車站出來坐上出租車時,她聽到張智對司機說:“到第三幹休所”。
和張智結婚後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朱墨才弄清楚,她的婆婆家所在的小區,跟這個第三幹休所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六年前,從海東化工學院(後改名為海東理工大學)畢業後,張智被分配在了位於西城的部屬科研單位——曙光化工研究院。
作為父母唯一的兒子,張智雖然上有姐姐張睿,下有妹妹張婧,但他對父母的孝心與姐姐和妹妹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參加工作後,每逢節假日,隻要不是天塌了下來,他是一定要回銀城的,回自己的父母身邊……
“那明天我就一個人回銀城了。”馬上就要到十一假期,看著朱墨已近七個月身孕的身體,張智這句話的話音雖然沒有那麼理直氣壯,但也沒有給朱墨留下商量的餘地。
朱墨知道留不住他。從認識到談戀愛,到結婚,到懷孕,所有的節假日,都是如此。
這次,張智還向單位請了公休假,離十一放假還有好幾天,他就獨自坐上火車回銀城去了。
張智走的第二天,朱墨晚上下班後也回到自己的父母家。已經退休的媽媽趕忙把朱墨房間裏的床鋪好,幫朱墨靠在被子上半躺著,然後順勢坐在朱墨的身邊。
“你先躺著,一會兒去對門賈老師家給張智打個電話,讓他晚上回來吃飯。”
“他回家了。回銀城了。”
“家裏有啥事?”
“不是快到十一了嘛。”
“這孩子,一過節就往家跑。”媽媽眉頭皺著站起身來進了廚房。
爸爸下班回來看到躺在床上的朱墨,高興地到廚房幫忙炸帶魚。那是朱墨愛吃的。晚飯後正看電視,對門的賈老師敲門喊道:“朱主任,您家的電話。”
爸爸連忙起身打開房門一邊說著“謝謝”,一邊去了對麵的賈老師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