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給顧驚秋安排的次臥離主臥隻隔了一個通道。雖說是次臥，但其實和主臥一樣的麵積，簡直像兩個鏡像對稱的房間一樣。過道盡頭是一個書房，把兩個房間連在了一起。周衍此刻便坐在書房裏，跟往常一樣披了他那件棉質的睡袍，在燈下看平板電腦。
周總是沒時間總是泡在社交網絡上的，但是工作需要，他必須時刻關注娛樂圈和影視圈的動態，後來越來越忙，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叫小何給他篩選一些有用的東西整理成一封郵件，他每天晚上睡前來掃一遍。平常大概也就是五到十分鍾最多，沒什麼要緊的，他看完了就準備睡了，但是今天他看了格外久，每一行字都從他手指下劃過去，卻無法組成邏輯通順的句子。於是他便無意識地把屏幕又往回劃一劃，再讀一遍，卻仍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心裏去，直到屏幕第無數次地暗了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轉過頭去看著那扇通往顧驚秋的房間的門了。
真是……心不在焉，不如不看。
周衍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摁亮了平板，重新把那封郵件標記成了未讀，剛要站起來，那扇門卻突然自己打開了。
顧驚秋仍舊穿著那件煙灰色的羊毛衫，見他坐在燈下，一副閱讀的樣子，馬上帶了幾分歉意道：“……抱歉，打擾你了麼？”
“沒有。”周衍反應迅速，馬上把平板往桌上一扣，“我看完了。你……”
顧驚秋沒說話，但也沒動。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周衍，目光有些閃爍，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又說不出口。
他剛進來的時候，周衍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厲害，讓他幾乎有幾分口幹舌燥，然後很快就在這種沉默裏慢慢安靜了下來，甚至醞釀出了幾分微妙的羞恥意味。周衍玩味地眯了眼睛，反而像一隻老貓似的，一言不發地仍舊坐在原處，安靜地打量著顧驚秋。
顧驚秋僵了半分鍾，終於還是沒招架住：“你能……幫我個忙嗎？”
周衍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顧驚秋的耳朵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妙地泛了紅：“你這件衣服，領口太緊了。”
“……”周衍困惑地皺了皺眉，“所以？”
顧驚秋這下是真的紅透了臉，用一種破罐破摔地語氣無奈道：“所以，我單手脫不下來。”
“……”
這到底是哪個優秀的設計師設計的領口啊。
周衍沒忍住，手肘撐著桌子，手背抵住了鼻子，輕輕笑了出來。顧驚秋拔腿就走：“不幫算了。”
“誒誒誒？”周衍趕緊站起來，兩步就跟著他進了房間，“沒說不幫。”
顧驚秋停住了腳，別別扭扭地轉過來麵對著他，臉卻硬要轉開了，就是不看周衍。露出的一隻耳朵在燈下紅得幾乎要滴血。
他倒不是為了皮肉覺得羞恥，《花不語》裏有兩段床戲，他當著全劇組寬衣解帶都沒見有什麼猶豫，完全不把自己的肉體當做是皮囊以外的任何東西，更別說在周衍這裏了——畢竟該見的那人都見過了。他的羞恥隻是來源於行動不便帶來的無能為力，讓他隻能像個小孩一樣被周衍拉到床邊坐了下來，然後那個人一邊撩起衣服下擺還要一邊說風涼話：“你穿的時候倒是不要人幫忙。”
柔軟的羊絨從顧驚秋臉上拂過，他像個小狗似的動作幅度很大地擺了擺頭，終於掙脫了那個頸環一樣的領口：“胸口疼，手抬不起來。”
穿衣服又不用右手從下往上使力氣。
周衍笑了一聲，順手在他被羊毛衫蹂躪過的頭發上又薅了一把：“我給你放水，去洗個澡？”
顧驚秋立刻神情戒備地朝他一眼瞪了過去。
周衍恨不得在額頭上寫個冤字：“我又不是禽獸……就幫你洗個頭。”一邊說著，一邊微微後退了一步，兩隻手投降似的舉了起來，“我保證不碰你脖子以下任何部位。”
顧驚秋被他那雙無辜又純良的眼睛噎得無話可說，總覺得眼前這個局麵顯得是他自己比較小家子氣似的，真是有理沒出說去，愣了半晌，活活把自己給氣笑了，草草點了點頭，算是允了。周衍便笑，晃晃蕩蕩地轉身去衛生間。他的睡袍沒係，鬆鬆散散地披在緞麵的睡衣襯衫外麵，被他這麼一轉，倒帶出幾分非常性感的慵懶味道。顧驚秋冷著一張臉，看著這人跟開屏孔雀似的走到了衛生間門口，又轉過頭來朝他飛了個眼風：“褲子不用我幫忙嗎？”
“……快滾。”
周衍仍舊是不以為忤的樣子，開門進了衛生間。轉眼便傳來了水流聲，是浴缸裏開始蓄水的聲音。顧驚秋搖了搖頭，把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全都趕了出去，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物都脫了下來，然後坦坦蕩蕩地走進了浴室。
周衍很細心，知道他打著石膏的右手不能碰水，在浴缸邊上給他墊了一塊疊好的幹毛巾，專門給他擱手。顧驚秋也不客氣，大爺似的往浴缸裏一攤。周衍正人君子，說不碰脖子下麵，就連看都不看一眼，隻當顧驚秋是以前養的狗，擠了一坨洗發精就往他頭上去揉搓，手法甚是熟練。
顧驚秋給他搓得搖頭晃腦，沒忍住笑出聲來：“不是……你這，跟我有仇啊？”
周衍不輕不重地在他頭皮上揉捏了一下，把顧驚秋揉得渾身一個激靈，又被他摁了回去，隻當沒聽見，另起了一個話頭道：“明天Emma應該會過來，她老吵著要見你。”
顧驚秋不可置否地“唔”了一聲，好像是被他揉舒坦了，甚至閉上了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周總的服務來：“林宜佩呢？她陪著女兒過來嗎？”
“應該吧。”
顧驚秋閉著眼，從鼻子裏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我在想後天的新聞標題啊。”他睜開眼，最大限度地往上翻著眼睛，看著周衍，“勁爆！顧驚秋金屋藏嬌，隱婚育有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