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麵詭異地沉默了一下,像是有點意外他會接電話一樣。顧驚秋莫名其妙地把手機從耳畔拿開,看了一眼屏幕。
是周衍。
於是他也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朱正陽莫名其妙地看著顧驚秋一句話也不說,那頭也一句話都不說,時間都像是凝固住了一樣。
良久,還是周衍那邊先說了話:“是我。”
顧驚秋僵硬著,先是“嗯”了一聲,然後又別別扭扭地想起了什麼,補了一句,“我知道。”
朱正陽頓時露出了然的表情。哦,這是鬧別扭了。
周衍看不到這頭朱正陽八卦的表情和顧驚秋恨不得滿車的人都立刻消失的眼神,自顧自地說道:“我……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本來想直接送去你那裏,又怕你不要。所以……”
“給我送過來?你在上海?”
周衍愣了一下,好像有點兒不好意思似的:“是,我,我出差——”
“什麼?周總也在上海啊?”
顧驚秋猛地朝朱正陽飛過去一個眼刀,但是遲鈍如他根本無知無覺:“哎呀,那怎麼能落了周總啊!周總要是晚上方便的話也過來一起吃頓飯嘛!”
周衍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伴著微弱的電流“刺啦”一下就從顧驚秋的耳後電了過去:“那,我方便嗎?”
顧驚秋在朱正陽的目光下狠狠地咬了咬後槽牙,像是想抵禦那道刺得他牙酸的電流似的:“周總要是方便,就賞個臉吧。”
“那我就方便了。”周衍話裏還帶著笑意,有一股子他特有的氣定神閑的味道,聽得顧驚秋莫名心裏一顫,就像是下樓梯的時候一腳踩空了似的,晃晃悠悠落不到實處,“在哪兒?”
車駛進了酒店樓下的停車場,顧驚秋像是慢慢地把胸口一直憋著的氣都吐出來了一樣,認命了:“在你樓下。”
周衍靜了一下,然後不由自主地低笑了一聲:“還真的是方便啊。”
顧驚秋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人多嗎?”
“嗯。有媒體。”
“哦……”周衍微微拖長了音,明白了顧驚秋的言外之意。
人多,有媒體,所以兩個人不太可能會有私下交流的空間。
“媒體會問到你關於今天那個帖子的事,雖說不是正式訪談,但更要小心你的每一個回應,就假裝不知道,你們朱總會處理。”
顧驚秋突然恍然了一下,明明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跟周衍見過麵說過話了,可他突然這麼交代起來,卻像是昨天兩個人還在一起說話似的。他聲音裏的每一個起伏,每一個轉折和每一個停頓都嚴絲合縫地跟記憶裏的那個人又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好像那個人還坐在他麵前,一邊端走他麵前被筷子戳爛的牛肉一邊事無巨細地叮囑他要多為自己好好打算。
顧驚秋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幾乎控製不住的情緒,那是從看到那張帖子開始就被他強行壓下去的憤怒和難堪,然後全部都在周衍的聲音裏變成了委屈。他緊緊地咬住了牙關,想製止自己開口,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再一次哭鬧著說,“可我沒做過呀。”
周衍停了一下,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於是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突然又換了個語氣道:“你聽說過奧士高那大爺的故事嗎?”*
“什麼?”
“以前有個誠實又善良的農夫,他叫奧士高那,趕集的時候他撿了一段繩子,卻被人誣陷說是偷的……”
顧驚秋突然噎住了:“你……”
“你想聽我講完這個故事嗎?”
“不用。”顧驚秋眼底突然泛起了一股潮氣,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聽過這個故事。”
“……嗯。”周衍沒再說什麼,“那,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顧驚秋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剛要把電話掛了,卻突然聽到周衍在那頭又叫了一聲:“阿秋。”
他整個人一頓,手機仍舊停在耳畔,卻沒有應。
“生日快樂。”
*出自莫泊桑短篇《繩子》,故事發生在法國,具有“勤儉精神”的奧士高納在一次趕集時從糞土裏撿起了一小段繩子,而遭到馬具商誣陷,撿到了烏勒布雷克大爺丟失的皮夾子。奧士高納又氣又怕,全力解釋,用生命發誓,主動要求搜身,都得不到大家的信任,甚至在錢夾被別人送回失主後,都不能使人相信他的無辜和清白。可憐的奧士高納在謠言中備受精神折磨,最後抑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