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加錢(1 / 3)

一個脖子上掛著通行證的年輕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無聲地躥到了朱正陽身邊,然後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朱正陽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那年輕人又把手裏的一張紙交給了他,朱正陽看也沒看,就接過來塞進了袖子裏,又囑咐了他兩句,那年輕人便又走了。朱正陽旋即轉過身來,看著正在和劉泊杉一起給網播平台錄口播的顧驚秋。

這已經是開播盛典之後的afterparty了。本來沒說要錄這個口播,但是網播平台那邊的高層在這兒聊著聊著高興了,當場就拉著兩位主演錄兩段簡單的口播,放在正片開始之前播出。無非就是“請大家關注xx視頻,我是xxx”之類的一兩句話,根本就不費什麼功夫。背景是堵牆就行,這個舉辦afterparty的酒莊會所也行。

顧驚秋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簡簡單單的波點緞麵襯衫,領口開到鎖骨以下,瘦得整件襯衫恨不得在身上飄飄蕩蕩,卻莫名有一股翩翩自如的風度,舉手投足之間堪稱倜儻。他五分鍾就錄完了口播,抬頭往朱正陽那邊看了一眼,正看到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一看就是有話要說。顧驚秋一手插兜,一手自然地從在他身邊穿過的侍者托盤上取了一杯紅酒,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朱正陽身邊,唇邊甚至還帶著那種不緊不慢的怡然笑意:“朱哥。”

朱正陽的神色就沒他這麼輕鬆了,他把剛才那年輕人給他的那張紙又塞到了顧驚秋手中:“人沒事,現在都回去了。”

顧驚秋微微頷首,把那張疊了兩折的紙往兜裏一揣,然後喝了一口紅酒。酒莊裏昏暗的光線投在他杯中顏色曖昧的紅色液體裏,蕩出一點兒動人心魄的波光,他像是看入了神,隻是定定地看著自己杯中的酒,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冰冷的:“我猜猜,是劉泊杉的粉絲?”

朱正陽跟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顧驚秋的粉絲今天大致有三種待遇,大部分是在門口被安檢阻攔之後就自行離開了,雖然憤憤不平,卻也沒什麼法子,隻是在微博上叫了兩聲屈,沒掀起太大的風浪;另一撥倒是比較懂得見機行事,謊稱自己是劉泊杉粉絲混了進去,卻在聲嘶力竭地為顧驚秋加油之後被以“擾亂活動秩序”為理由請了出去;而遭到了最大的不公正待遇的,則是像“千山雲與月”這樣比較有影響力的大粉和帶了設備的前線,直接在安檢口就跟工作人員發生了爭執,結果被劉泊杉的粉絲組織出麵帶走,以“懷疑她們手裏拿的是黃牛票”為名義進行“調查”,結果卻是另把她們領進了附近的一個地方看住了,甚至連手機都不允許使用。這種毫無理由的拘禁持續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直到活動結束。顧驚秋的粉絲自然不服,紛紛要報警,鬧得不可開交,直到剛剛才由朱正陽這邊派人出麵調解。

從頭到尾,矛盾都是“劉泊杉的粉絲”和“顧驚秋的粉絲”之間的。

也隻能是粉絲之間。

“過陣子,幫你找個由頭單獨辦一場粉絲見麵會補償他們。”

顧驚秋點點頭,又喝了一口紅酒。酒是好酒,十年起的黑皮諾,還有淡淡的鬆露香縈繞在顧驚秋的鼻尖。可他口中卻隻感到一陣幹澀的酸:“給我的是什麼?”

“有個粉絲給你寫的。”

“知道了。”

顧驚秋微微轉了下身子,看到呂雪和周衍正站在一起,還有網播平台的高層那幾個人,外加幾個媒體,熱熱鬧鬧地和劉泊杉不知道說著什麼。就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周衍便像是心有靈犀一樣,突然抬眼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顧驚秋笑了一下,甚至朝他微微舉了一下酒杯以示致意。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周衍的眼神莫名地黯淡了一下。

朱正陽整了整自己的西裝,作為天靈的代表,這樣的場合不能少了他。顧驚秋見他要過去了,自己便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把還剩個杯底兒的紅酒隨手往邊上一放,附到朱正陽耳邊說了一句,便徑自往大廳後麵的包間裏去了。酒莊裏的包間原本是貴賓小聚的私密場所,現在被臨時改成了藝人的化妝間,顧驚秋關門轉身的一瞬間,臉上麵具似的笑便瞬間消失了。

原本用來吃飯的桌上豎了一麵化妝燈,邊緣亮著LED燈,比房裏僅有的一盞落地燈要亮得多。顧驚秋拖開軟皮椅坐了下來,湊著化妝鏡的燈光就展開了手裏的信。紙是不知道哪裏隨手撕下來的,撕得極不齊整,字也是倉促寫就,隻有寥寥一行——

“粉絲之間的事本來不該讓你知道。不要費心,交給公司去處理,我們不委屈。做你自己就好,前路還長,黑暗擋不住你身上的光,我們會陪你一起走。”

“走”字最後一筆拖得很長,有點兒變形,乍一眼看上去很滑稽,像一個人一腳踩到了香蕉皮似的,形容狼狽,底下連個落款也沒有,像是勉強寫完了這一行,就再無時間寫別的了。但顧驚秋連看了幾遍,眼中不受控製地沾染了一片水汽,手指都有些顫抖,良久,也隻是把薄薄的一張紙珍而重之地又疊了回去,在襯衫胸口位置的口袋裏放了,是貼在心口的地方。然後他才抬起了頭,想看一看鏡中的自己,卻猛然看到角落裏多了一個人。

顧驚秋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猛地從軟皮椅裏跳了起來,轉頭看著剛從門口進來的周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