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是楚欣請來的。
顧驚秋確定,他們確認來客名單的時候,周衍絕對不在名單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後來楚欣在寫請柬的時候背著顧驚秋加上了周衍的名字,雖然顧驚秋實在想不到楚欣這麼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總不能是,為了試探一下他和周衍之間是不是如她料想的那樣的關係吧?
那也太幼稚了,有攝像機架在一邊,無論是他,還是周衍,都不會露出半分多餘的熟稔來。
直到他看見楚欣踩著複古的瑪麗珍鞋,一身的粉色亮片閃得如同美人魚的鱗片似的到了周衍麵前,微紅了臉,略帶驕矜地伸出了手的那一刹那,他才腦子裏閃電般地劃過了一個念頭——這就是楚欣邀請的那個暗戀過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顧驚秋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長舒了一口氣。
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才20歲的小姑娘而已,還存著一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心思,想在這樣一個party上去試探一些事,證明一些事,還以為旁人都看不出來。
周衍果然就像跟顧驚秋完全不熟似的,隨口客套了兩句,便彬彬有禮地握住了楚欣的手:“楚小姐,好久不見了。”
他身上穿了一套米白的西裝,沒有像顧驚秋一樣打領結,隻是係了領帶,一絲不苟地塞進馬甲裏,領口上別了一對鑽石和藍寶石鑲嵌的領針,精心雕成了蜜蜂的式樣,連袖扣都用了同係列的藍寶石。顧驚秋跟他見麵一般都是私下裏,偶爾的偶爾才會看到他穿著西裝,可能是剛結束會議,但周衍總會刻意地把領帶解了,作出輕鬆隨意的姿態,從來沒有以這樣隆重規整的姿態出現在顧驚秋麵前過,以至於他現在覺得周衍整個人從頭到腳就是大寫的“悶騷”,甚至在他挽著楚欣的臂膀進門去的時候,借著周衍的身體擋了攝像機的一瞬間,不動聲色地朝他擠了下眼睛。
周衍隻當沒看見。
顧驚秋沒有傻站在原地,後來的客人們都不需要人帶,自己就進來了,不過可能是顧驚秋他們定的這個主題有點沉悶,男士們都是統一的三件套,大家都穿得衣冠楚楚,宛如參加什麼時尚雜誌的年會,個個都自矜身份,拘謹得很。女星們倒是都打扮得各有千秋,三三兩兩地散開來說著話。演藝圈本來就不大,雖說大家咖位有別,但多聊幾句,總能找得到一些共同的朋友什麼的,就連韓俊傑都在攝影機下春風滿麵地跟劉泊杉談笑風生起來了。
要是顧驚秋沒記錯的話,韓俊傑可是一直很看不上劉泊杉的。去年暑假兩人的作品前後腳播出,劉泊杉一下子成了後起之秀,《陛下金安》原本找的也是韓俊傑,結果大少爺一聽要給劉泊杉配二番,拒絕得那叫一個毫不猶豫,末了,才落到了顧驚秋頭上。
但要論起人精來,顧驚秋覺得韓俊傑還是輸了,劉泊杉方方麵麵都比心高氣傲又沉不住氣的韓俊傑更會來事。顧驚秋看著他們倆在那兒各自心懷鬼胎地稱兄道弟,就想起這好幾個月來挨的罵都是拜他們二位的粉絲所賜,頓時一陣胃疼——其實他本來是絕對不想繼續跟這兩個人主動有什麼私下來往的,以免再被罵,但是韓俊傑來捧場是朱正陽的意思,劉泊杉那邊呢,又準備著為《陛下金安》的宣傳鋪墊,反正是躲也躲不開的。顧驚秋手裏端了一杯香檳,正琢磨著找哪個看起來最無害的人隨便聊兩句熱熱場的時候,門口卻突然又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房子的大門沒鎖,客人們都是直接進來的,敲一下門也不過是禮貌。不過這會兒人都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客廳裏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著話的人都沒想著還能有誰來,這會兒都停了下來,然後有些驚訝地看著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人非常地別出心裁,雖然也是按照1920年代的風格打扮的,但是他選了工人階級的造型,也不知道哪個影樓裏租來的麻布襯衣,工裝背帶褲,再套了件粗呢的棕褐色西裝外套,頭上還戴了格紋的報童帽,活靈活現的一個底層勞動人民打扮,猛地闖進了這紙醉金迷的地方,顯出了一種格格不入式的荒誕。
韓俊傑第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誰啊?”
顧驚秋也沒預料到薛義會作這副打扮,趕緊上前拉著他解釋了一下:“這是我朋友,薛義。”
薛義風度翩翩地一摘帽子,朝各位女士們致意,露出了他那一頭搶眼的綠毛,還順便給攝影機飛了個吻。
顧驚秋哭笑不得,隻能繼續硬著頭皮介紹:“是我的童年玩伴。”
楚欣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臉上幾乎繃不住笑。因為她就沒有叫什麼“童年玩伴”過來,就顧驚秋如此實誠,還真的按照節目組的規則來了。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想起來顧驚秋肯定是沒有叫“暗戀過的人”過來,頓時又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了。
顧驚秋哪裏知道她在想什麼,一介紹完就已經把薛義拉到了廚房吧台後,一邊給他倒酒一邊低聲道:“你還真是不出風頭會死啊。”
薛義朝他眨眨眼:“瞧您這話說得!我這不符合我的人物形象嘛?”
顧驚秋無奈地搖搖頭:“戲真多……要不幹脆你入行當演員算了,正好今天來了個大導演……”他一邊說,一邊往張其那裏指了指。周衍正坐在張其身邊跟他說話,也不知道怎麼,像是感覺到了一樣,突然就回頭,把顧驚秋指指戳戳的手勢抓了個正著。
“……”
周衍挑了一下眉毛,用眼神給了他一個問號。顧驚秋趕緊收回手,若無其事地避開了周衍的眼神,還欲蓋彌彰地抹了一下自己油光水滑的二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