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森拎著暖水瓶過來給他的杯子續滿水,動容地說:“安院長用最質樸無私的情懷,樹起了本世紀最後一根俠義的標杆,太讓人感動啦。”
安然緊咬著嘴唇,眼圈紅紅的。
潘治源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看著她動情地說:“五隊有一個研究古樂器的老先生,不知打哪兒聽說了這件事,下工後繞路跑到我們宿舍,握著孫崢岐的手說:我就說幾句話,安醫生就是一曲悠揚的古韻,踏著四季的節拍而來,不僅愉悅了我們的身心,也救贖了我們孤獨的靈魂,為了這一首古韻,我們沒理由不堅持活下去,下次回信的時候替我謝謝他。
說也奇怪,每當有人感到堅持不下來,絕望地想要放棄的時候,郵遞員就會神奇地出現在場部門前,扯著脖子喊:XXX,包裹!
大夥聽見喊聲活也不幹了,丟下手裏的工具,不管有沒有自己的包裹齊大夥地奔著那一抹綠色跑去,這個時候你再看那些家裏寄來包裹的人,就像是要去參加一個神聖的儀式,在大夥羨慕嫉妒的目光裏,昂首挺胸地從郵遞員手裏接過包裹。
小安或許會在心裏問,包裹又不是寄給你們的,你們跟著瞎樂個什麼勁啊?沒錯,包裹的確是寄給別人的,有時這個人我們認識,有時這個人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但心情卻是一樣的高興激動。沒人說得清這是一種什麼感情,總之大家就這麼心照不宣地抱著一種誰也說不清的信念,周而複始地等待著郵遞員下一次的到來。
音河農場地域偏僻,條件艱苦,送到那裏勞動教養的清一色的極右分子,基本屬於冥頑不化那一類,家破人亡的居多,最初能收到家裏寄來包裹的有百十號個人,幾年下來,僅剩幾十號人,十幾年下來,剩下的不過三五人。
孫崢岐就是這三五人中的一個,他平均一個月能收到兩次包裹,趕著逢年過節包裹裏還會夾帶上幾塊錢,寄件人全部來自同一個人同一個地址——山東安澤宏,整整15年,從無間斷!
15年是一個什麼概念,沒人能計算出它的價值,因為它是無價的!這些年,我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也曾捫心自問過,換做自己,在自身身處寒冷的時候,能不能像澤宏老弟一樣,無私地分出一半的溫暖給別人,而且一給就是15年!
我的回答是否定的,一年兩年我可能會做到,15年對於一個自己都看不到明天的人來說,根本堅持不下來,可人家澤宏老弟做到了!所以說,我潘治源就是個俗人,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潘治源說不下去了,他起身走到窗前。
雲琛眸色幽深,心底的震撼幾乎要破胸而出,關於嶽父和孫崢岐的故事,坊間眾說紛紜,光他親耳聽到的版本就不下十個,通過他人的嘴轉述給他的更是無以計數,哪一個版本都沒有潘氏版本來得真實且具有說服力,他作為一個目擊證人,由始至終親眼見證了他們的故事,沒有人比他更能掂出這份友誼的重量,說它是無價毫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