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都說恨不入淩霄寶殿,享長生、食蟠桃、聽仙樂,祖輩上出一個跟“仙”有半根羊毛關係的人也夠子子孫孫吹下去。
然而,神仙和凡人沒啥天高地遠的差別,就算是天帝,他現在也有點煩。
天帝坐在淩霄寶殿的帝座上,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眉心,他想長歎一聲終是壓在舌頭底下沒有發出來。
良久,他終於看了跪在雲霧中的鍾笈一眼,語氣有些無奈又有些疲乏:“卿為何執意去人間,是天界不比人界,還是孤待你哪裏刻薄了?”
鍾麵上波瀾不驚,深深一拜,道:“臣惶恐,臣下隻是覺得有些煩悶,需到處看看疏解疏解。”
“整個天界不夠卿看?”天帝沉音道。
“帝上,臣上古飛升,天界早就看遍。”
天帝平淡的哦了一聲,拿起手邊的折子又看了起來,鍾笈不動聲色,看輕輕薄薄的雲霧在他腳邊流淌。
折子看了一個又一個,天帝頭也不抬頭,忽然道:“凡間有處地方,土地出逃無仙管理,卿去那裏走走如何?”
鍾笈大喜謝過恩,領旨上任。
鍾笈上任的地方剛剛經曆過一場聲勢浩大的雷劫,不知哪家仙人在此飛升,無端的給這片土地帶來天外橫禍。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是親眼看到和想象完全是兩種感受。鍾笈在七橫八斜的殘垣斷壁中穿梭,殘存的樹木被火燒過,焦黑的橫紋殘暴的裸露在樹幹上,叫人觸目驚心。前麵有條幹枯的溝壑,大概曾經是條綠水,沿著溝壑走,有一個勉強還算是完整的廟。
廟裏麵的兔兒神雕像裂成了兩半,鍾笈看了片刻,道了一句安息,抬起手一道金光閃過,兔兒神雕像化為灰塵落在神龕上。兔兒神神龕旁邊還有一個神龕,應該是土地的,不過現在空空如也……隻有背叛一方天地的神才會被天道毀去雕像。
天帝言語裏出逃的土地大概就是他了。
鍾笈神念一動,化為一道流光進入神龕內,依舊是一片破敗,不過比外麵的情景稍好一點,起碼窗戶門還算完好,歪歪斜斜的掛在本來位置。屋內蜘蛛網結了一層又一層,落著厚厚的灰塵。
鍾笈來之前,天帝未曾和他說勾石鎮變成這樣的原因,鍾笈心裏好奇,卻也止於好奇的地步,沒有心思去探個究竟查個水落石出。
跨過門欄走進去,掀起一股黴物味,鍾笈揮揮手味道散盡,另一種味道又升了起來,這股味道可不同尋常,鍾笈左尋右找,在牆角裏發現了味道的來源。
這是一隻淺色的小刺蝟,淺到毛刺幾乎是白色的,空氣中那股妖氣味道便是它的。
鍾笈提著刺蝟的刺將它放在眼前,像是問它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有妖物在此,我在外麵就該感知到才是,怎麼會這麼久都沒有發現?”
刺蝟自從鍾笈進來之後就嚇得腿打哆嗦,唯恐鍾笈發現它,現在它就被仙人近距離的提在眼前,驚恐的不能自己,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忐忐忑忑:“仙……仙君……木枝沒做什麼……錯事……放、放了我……吧……”
鍾笈心頭有疑惑,沒有理睬刺蝟精,提著刺蝟在室內不急不慢的逛了一圈,恍然道:“原來如此,看來那兔兒神和你們妖精有些淵源,竟然在牆上設了阻擋妖氣的陣法,怪不得我放才在外麵沒有感受到。”
聽到鍾笈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刺蝟心裏揣揣測測、七上八下,它求饒沒用是不是意味著它要死了,娘來!刺蝟兩腿一瞪眼白一翻口吐白沫,自己把自己嚇暈了過去。
鍾笈:“……”
鍾笈提著刺蝟搖了搖,有些茫然,他什麼都沒做這刺蝟是怎麼了?
藏在角落中的它嚇得用弄翅膀捂住尖嘴,完了完了,這神仙要殺刺蝟了!怎麼辦怎麼辦,它該怎麼辦,求救……對,求救!
它邁出腳,小心翼翼的閃出兔兒神神龕後立刻飛奔,被石頭一絆滾了幾個跟頭,它喔喔的叫痛,爬起來繼續飛奔。
勾石鎮外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上有洞,是為狐狸洞,狐狸和公雞是天敵,但是它卻毅然而然的跑進洞裏。洞口處有一堆狐狸吃剩下的兔子骨頭,公雞一腳踩上摔了個結實,眼前冒起金星。
狐狸睜開惺忪的眼睛,張嘴打了一個哈欠,眯眼看著攪了他美夢的大白公雞,不悅道:“姬榮!”
鍾笈怎麼晃都晃不醒刺蝟,幹脆把它放在桌子上,桌子不怎麼幹淨,滿是灰塵,上麵還有裂紋,凳子沒有一個是完整的,鍾笈摸了摸下巴,想他上古飛升,幾乎沒有離開過天界,更是沒有見過如此破敗的人間,這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有些新奇又有些手足無措。
鍾笈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刺蝟身上,這隻不知為何暈倒的刺蝟,也是個麻煩。
“何人在外?”鍾笈負手道,方才他聽見一聲枯枝被人踩斷的聲響。
“恭迎仙君大駕光臨。”
果不其然,門外進來一綠衣青年,正正直直的腰板,雅麗清秀的麵孔,鍾笈眯了眯眼:“你?”
青年道:“仙君奇怪,在下心裏也是波瀾陣陣。在下老遠就感到仙氣祥瑞,才鬥膽來探尋一番,沒想到……在下的樣貌居然和仙君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