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林間響起。

聶小倩飛快把雙手從蒲鬆齡的身軀裏抽出來,抱住自己的腦袋,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起來。

蒲鬆齡隻感覺壓在心口的巨石驟然離開,整個人都鬆垮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他聽見聶小倩的慘叫聲,抬起頭,艱難的看向聶小倩,掙紮著向她爬去。

“小倩!小倩……你怎麼樣了?!”

他一時間顧不上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連滾帶爬地衝上前抱住聶小倩,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按住了她的腦袋。

“嗚好痛……啊啊啊……痛啊啊……留仙,留仙嗚嗚嗚……”聶小倩渾身痛的死去活來,眼淚大滴大滴從眼角滾落,低著頭將腦袋一個勁兒往蒲鬆齡的懷裏紮,嗚咽不止。

她沒有肉體,受的傷全部都反饋在靈魂上,此刻的疼痛也源自靈魂受損的疼痛。

蒲鬆齡心疼地抱著她不斷輕拍她的後背,喊道:“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別怕!別怕!”

不遠處,燕赤霞還在與女屍交手,符劍與指甲交錯、撥挑、揮擊、格擋,碰撞出一連串火花,兩人腳步在林中快速位移,時不時還會波及到附近的樹木,劈裏啪啦的樹枝被折斷,像下雨般往下掉。

寧采臣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傻了眼。

柳姥姥看到聶小倩脫離控製,當即臉皮一抽,神色陰狠下來。

“臭小子!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麼!”她左手對準聶小倩,向上猛地勾動一下手指。

“唔嗚——”聶小倩不斷顫抖的身體驟然僵硬,隨後,沾滿淚水的臉上表情漸漸消失,眼神逐漸空茫。

“小倩!”蒲鬆齡一驚,眼看聶小倩的神智逐漸又要喪失,頓時目眥欲裂,狠狠瞪向柳姥姥。“放開她!你這個妖怪!有本事衝我來!”

柳姥姥尖銳大笑:“說得好!有骨氣!但我為何要聽你的?小家夥,別忘了你懷裏那個靈鬼現在可是受我控製……不如這樣,姥姥給你指一條明路,你現在去殺了那個臭劍客,我就放你和你的小情人離開,如何?”

她這話一出,蒲鬆齡臉色一變,看著柳姥姥的目光充滿了懷疑。寧采臣則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指著柳姥姥大喊:“老妖婆!你好狠毒!殺人誅心!”

蒲鬆齡抱著聶小倩,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而聶小倩也在他懷裏不再動彈,隻瞪著一雙空茫的眼睛望著天空。

寧采臣不得不衝到蒲鬆齡身邊,對著他匆匆勸慰道:“蒲兄,你可千萬別犯傻啊!咱們這裏就數燕兄最為厲害。若是燕兄敗了,咱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裏還逃得過這老妖婆的魔爪呢!那老妖婆手段狠毒,言而無信,你可千萬不要糊塗啊!”

蒲鬆齡低垂的腦袋輕輕動了一下,隨後抬起頭,露出了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他低低苦笑了一聲,仰頭看向不遠處的柳姥姥,道:“姥姥真是看得起我。我何德何能,擔負得起姥姥的信任呢?”

隨後,他閉了閉眼睛,再度睜眼時,眼底隻有深深地無奈。

他說道:“姥姥,我有些話想說,你看我說的對不對?若是說的不對,你就指出來,如何?”

這下,不光柳姥姥和寧采臣關注他,就連正在與女屍戰鬥的燕赤霞也把注意力分了一分在蒲鬆齡身上,想知道他到底準備說些什麼。

蒲鬆齡抬起頭,挺直脊背,正視柳姥姥,朗聲道:“今夜我被女屍追趕,誤入姥姥地盤,繞樹而行,時間不短,是不是?”

柳姥姥眉頭一皺,道:“是又如何?”

蒲鬆齡嘴角微微抿起,漆黑的瞳孔裏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他道:“我與小倩在樹下徘徊許久,姥姥並未現身,而在女屍用指甲紮透樹皮以後,姥姥才隨大風出現。那麼我可否認為,姥姥先前並未察覺到我與小倩的存在,隻是被女屍紮穿了樹皮,吃痛了,才從樹木裏蘇醒?”

柳姥姥臉色晦暗不明,沒有開口否認。

蒲鬆齡眼底的火光愈發灼熱明豔,“姥姥自稱三百年道行,可攻擊的手段來來回回就隻有一種,那就是把柳條繃直當箭矢射出,可這柳條也並非無中生有,而是從你本體樹木上脫離出來的,是不是?”

柳姥姥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蒲鬆齡道:“既然如此,那麼小生可否認為,姥姥的一切手段,皆依附本體的樹木,無法脫離樹木單獨存在?”

他不等柳姥姥開口,繼續說了下去。“當然,姥姥還可以操縱那女屍和小倩的身體來戰鬥,但自始至終,你本尊一直站在遠處從未真正出手過。”他停頓了一下,又道,“而後,你邀請我去殺燕赤霞,許諾我殺了燕赤霞就放小倩自由。這看似是挑撥離間我們三人間的關係,但實際上也完全暴露出了你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