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昌臉色極其難看，要說他一點沒看出秋氏的動作也不盡然。不過自古繼室和前頭的孩子都會有矛盾。秋氏性子軟，阿鳶又有老太太撐腰，總不會吃了虧。他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在官場上他如履薄冰，謹慎小心，回到自己家中，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能夠簡簡單單，也從未將揣摩人心、精深算計那些事情用到自己枕邊人身上。如今看來，到底是自己錯了。
更何況自己一路查下來，順風順水，實則全是秋氏在一旁引導。她實在是太了解自己，可是自己究竟了解過這個枕邊人嗎？
梁昌朝她看去，忽然覺得秋氏描眉畫目下的麵容是如此之陌生。梁昌的目光漸漸變得冰涼冷漠。
梁老太太輕哼了一聲，對自己兒子也是不滿。不過她知道，自己和丈夫感情深厚，家中四子一女皆是自己所出，連個陪房都沒有。梁家又經曆戰亂，人口本就凋零，沒什麼亂七八糟的親戚。梁昌少年時家宅和睦簡單，是以對內宅的事情都有些想當然。所以她這一次就任由秋氏上躥下跳，由梁昌一路查清楚自以為的“真相”，讓他徹底地清醒！
“母親，秋氏該如何處理？隻是休妻的話，薇薇和斐哥兒怎麼辦？”梁昌思來想去還是不願休妻。他們這樣的人家，休妻實在有損體麵。
梁老太太淡淡地道：“她不是希望阿鳶去寺廟清修嗎？就讓她自己去體會一番吧。對外就稱染病修養好了。”
梁昌點了點頭，叫周媽媽把秋氏帶下去。
秋氏全身發軟，隻嚎哭著抱著梁昌的大腿不肯離去。又喊著梁薇和梁斐的名字，聲音淒厲。
梁昌看也不看她，由著周媽媽叫人將她嘴捂住，捆住四肢抬出去。
周媽媽等人下去，廳堂裏安靜下來，隻能聽到梁昌壓抑又沉重的呼吸聲。
梁鳶一時心頭感慨萬千，對父親卻生不出什麼憐惜，“祖母，父親，我先回去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阿鳶！”梁昌叫住女兒，看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微微側目。“你放心，你母親的東西我明日就叫人收拾出來。但凡短缺的，我自會給你補上。實在不行，就從公中預支。”
梁鳶吃了一驚，這麼說是從三房以後的家產裏預支了。她沒想到梁昌能做到這個地步。
“多謝父親。”
梁昌還想要安慰女兒，不過看著梁鳶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女兒和雲氏太像，他每次麵對梁鳶都生不出什麼親近之情。可畢竟是他的骨血，他也不能厚此薄彼。
“你退下吧。”
等梁鳶離開後，梁昌仍緊緊擰著眉頭。
梁老太太看著往日意氣風發的三兒子成這個樣子，又是氣惱又是心痛，用拳頭狠狠在他背上敲了兩下。“你這像什麼樣子？既然不想休妻，找個知書達理的貴妾也可以。”
梁昌搖了搖頭，“兒子近日本來就繁忙，這些事以後再說吧。好在母親和二嫂進京，家中事由你們兩人打理，也出不了什麼亂子。不過薇薇那裏，還要勞煩母親教養了。”梁斐是他的嫡長子，今年已經進學，這幾日才要和秋氏商量將他搬出內院，好一心讀書。倒是不用梁老太太教養。偏梁薇一個女孩兒，性格又嬌蠻，秋氏被送走還不知道要纏著自己鬧成什麼樣子，不由頭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