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婆婆以為她在梁家有了什麼不如意。畢竟高門大戶的,有著外人難以想象的艱難。
春日的陽光自窗棱外潑濺進來,幼年的梁鳶想要去捉住那一跳一跳的日光,卻隻能徒勞地看著手指穿過虛無縹緲的光中。小姑娘卻似找到了什麼有趣事物,咯咯地笑了起來。
抱著梁鳶的雲氏似乎被笑聲驚了一跳,低頭去看自己的小女兒,良久,道:“阿棠,幫我去查一個人吧。”
那個人叫連娘。是服侍梁昌的貼身丫鬟。自雲氏嫁給梁昌,她便一直服侍在書房。聽說是梁昌帶回來的不是家生子。但也不像是侍妾。雲氏曾提出給連娘提姨娘,梁昌隻冷冷告訴她,連娘隻負責打掃書房,叫她不要管連娘的事。
梁昌的書房,除了梁昌自己,就隻有連娘和梁昌自小的貼身小廝百榮能進去。大部分都是連娘打掃。
有時連娘會無故失蹤一段時間,就是靠百榮進去。
“我想要知道,她不見的時間,究竟去了哪裏?”
但是雲婆婆沒能查出來連娘的去向。
連娘在這之後一直沒有出府。雲婆婆跟了她一段時間,什麼異常也沒有發現。
“再然後,夫人就去世了。是急症。”雲婆婆道。
有一天夜裏,雲婆婆已經睡下,院子的喧鬧聲將她吵醒。她起床去看,卻發現院裏被封鎖,不許人進出。她隻能看到一個胡子花白的大夫急匆匆地進去。然後就宣布夫人得了時疫。第二日正午,人就歿了。一同被傳染的還有夫人的兩個貼身丫鬟和一直侍候在身邊的乳母方媽媽。
“老身一直沒找到機會進去查看。夫人的院子一直有人晝夜守護。直到設了靈堂,我才得了機會進去,見到了夫人的遺體。有沒有病老身不是仵作,可她脖子上的勒痕是實打實的。”雲婆婆道。
許是山裏的陰氣重,梁鳶忽然覺得有點冷。她縮了縮肩膀,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的情形。
那時候父親已經是三品大員了。可是盛哥兒的死讓他憔悴不已,一夜之間白了頭。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能夠將母親的死瞞得密不透風的,也隻有父親能做到吧。
梁鳶道:“那個叫連娘的?”
“自此之後,再沒有見到。或許是被人滅口了也說不定。”雲婆婆搖頭。“自夫人去後,我也曾前去查找真相,無意間被守門的婆子看到我,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聞。可能是人心有鬼的緣故吧,和尚道士不停。”
“原來是這樣。”梁鳶道。果然夜半哭聲什麼的,都是假的。若是這世上枉死的人都能自己去索命,又何來那麼多冤魂。
房間裏一時俱寂,隻能聽得雲婆婆略粗中的呼吸聲。她是習武之人,呼吸綿長舉重若輕,尋常收斂氣息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呼吸。這麼重的聲音,顯然是觸動了心腸的緣故。
梁鳶反倒平靜下來。
母親的事,她實在記得不多。說來慚愧,每每叫她想念母親之時,都是再想若母親在,她便不會這麼孤苦。也隻有那個時候,她才能真切的體會到,那個會全心全意愛她護她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這件事情我們一定要查清楚。可畢竟年代久遠,當年的知情者現在要找也難。雲婆婆,你跟我回梁家吧!”梁鳶道。
雲婆婆有些踟躕。
她在這裏替夫人祈福,不想半途而廢。
梁鳶道:“您跟我回去,也好有個照應。更何況凶手必然在梁家。就算不在,梁家也有知情者。”
雲婆婆略一思索,便斷然點頭。“好,老身隨姑娘回去。”
事情說定,剩下的祭拜梁鳶已經是輕車熟路。
齋戒、沐浴、念經。
直到三天後,梁鳶才輕輕揉著跪腫的膝蓋離開了東山寺。
臨幸前她又去寺裏的每一尊菩薩麵前叩頭。
雖不知是哪位神仙菩薩叫她重新來著世上走了一遭,多拜一拜不得罪總錯不了。
“姑娘比以前虔誠好多。”連瑞雪也這麼說。
雲婆婆卻道:“世上求菩薩的人那麼多,哪能一一顧得過來。何況世人心願,許多都是自相矛盾,若真有菩薩,買傘想要天天降雨,賣菜的想要日日放晴,菩薩怎麼管?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瑞雪聽得一愣一愣,“這麼說我白跪那麼久?”
從東山寺出來,卻遇到了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