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她悵然若失。
“今日早朝,又有人提議立後納妃。”公冶楚微皺眉道。重兒已經十九歲了,這個年紀不立後不納妃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心疼道。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她低歎一聲,準備去親自去一趟廚房。除去在衣食上更仔細一些,她並不能為自己的兒子分擔什麼。
有些事不去想這日子便也過得和美,越往深處想越是覺得無解。與其庸人自擾,倒不如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
安排好午膳,一應食材用料精挑細選。下人們對此見怪不怪,陛下同大人君臣和樂,夫人居功至偉。
裴元惜剛出廚房不久,便迎麵碰到自己的兒子。
十九歲的商行已有青年模樣,氣度天成威儀不凡。雖完全異於他們夫妻二人的長相,舉手投足間卻與公冶楚頗為相似。
母子倆好吃愛吃,平日裏常在一起研究吃食。除去皇家別苑裏有暖棚,府裏如今也有暖棚,裏麵長著各種各樣淩朝沒有過的作物。
這些菜的種子都是孟槐從海外帶回來的,產量高的適宜淩朝生長的作物一一從都督府傳出去,成為百姓飯桌上的食物。
說到孟槐,就不得不說章音音。
兩人是裴元惜的左膀右臂,一個負責供物一個負責生意。正是因為有他們,才能讓她和上一世一樣成為國庫強有力的後盾。
上一世她還有意撮合二人,這一世章音音倒是把自己嫁了。夫君正是那個賈金寶,人黑體壯頭腦簡單不識字,條條都符合章音音的要求。
人的緣份,還真是說不清。
菜圃裏,新翻過的菜畦上已經長出綠芽。她驚喜道:“還真長出來了,看來過不了幾個月又是一盤新鮮菜。”
商行蹲下去,興致勃勃地看著那新發的芽,“萬物生發的樣子,叫人看了真是歡喜。昨日鄭琴師進宮,說起他剛出生的女兒一臉喜氣。”
裴元惜垂眸,“重兒你…”
他已近弱冠之年,早該成親生子。
“娘,我沒想過立後,也不會納妃。”商行的聲音比以前低沉了許多,沒有少年的清越幹脆,多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沉穩。
他說的如此平靜,裴元惜卻聽得心揪得生疼。明明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天子,在這大好年華非要逼著自己絕情斷愛。
“重兒,如果你有喜歡的女子…”
“不會。”商行看著她,眼神無比堅定,“人生在世有所得,必有所失,我之所以會來這裏是想和爹娘團聚。我心願得償,不敢再心存貪念。”
淚水瞬間湧上裴元惜的眼眶,孩子不懂事父母操心,孩子太懂事父母未必見得開心。他越是看得通秀越是想得明白,她就越難受。
“重兒…”
“娘,我不難過。能與你和爹生活在一起,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我不想當什麼人的丈夫,也不想當什麼人的父親,我隻想做你和爹的兒子。”
人既有所得,便會有些舍。
他不娶妻不生子,他求的是父母雙全。
然而玄命難料,他並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離開。如果他終將不能給父母養老送終,那麼他走後爹娘該是何等傷心。倘若真有那麼一天,他希望能有一個骨肉至親代替他承歡父母膝下。
假使天公憐憫,他能一直留在這裏,這個問題更是要仔細考慮。江山不能不為繼,他無妻無子帝位如何傳承。
所以他想有弟弟妹妹,他一定會是一個好哥哥。他會教弟弟帝王之術,將一個安穩江山傳承下去。他會好好疼愛自己的妹妹,為她謀得一生富貴無憂。
“如果你們怕我孤單,怕我會無聊寂寞,不如給我生個弟弟妹妹來玩。”
裴元惜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和你爹覺得有你便足夠。”
一滴淚從商行的眼裏滾落,落進菜畦的新土裏。“我有爹和娘也足夠了。可是有時候我覺得太淩宮太大太空蕩,我還想知道當哥哥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