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徐引歪著像被人扭斷的腦袋靠在沙發上,眼裏空洞無神,對麵的錢叔叔唉聲歎氣地翻著那本厚厚的《報考指南》,時不時抬頭瞟孟徐引一眼,就像一個斷了線的人偶。
孟徐引倒不為自己能去上哪個學校而擔憂,也不是為自己低的離譜的高考成績發愁,他之所以現在這樣,純粹是因為他昨晚熬夜打遊戲還沒睡醒。
都說高考之後傻三年,可是按現在的勢頭來看,孟徐引應該是傻得該入土了。
“徐引啊,下去買袋蒜蓉辣醬,再去市場那邊買一隻甜皮鴨,今天中午咱們吃點好的”錢叔叔妻子平和的聲音從霧氣繚繞的廚房傳來。
“哦,好。”孟徐引拖拉著那雙已經發黑前腳裂開的拖鞋,頂著一頭油的發亮的頭發,穿著一件一麵肩帶已經開了線的穿的發黃的背心就出去了。
突然,門又開了:
“錢叔,那個我報考的事情不用你擔心,我一會在網吧就和同學報了。”
門一關,並不隔音的牆傳來錢二兩沉重的歎息聲。
出了斑駁的單元門,孟徐引的心情開始好了起來,正午的陽光透著油亮的綠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一旁的幾個大爺坐在小木凳上下著象棋,還有幾個在一旁一邊觀戰,一邊指指點點,道旁邊還有停著的小貨車,一個裹著頭巾拎著腰包的女人在大聲地吆喝西瓜,樹上站著密密麻麻的麻雀,嘰嘰喳喳的笑著,似乎很喜歡這個老舊卻充滿人氣的小區。
高考之後,這一年,孟徐引正好18歲了。
其實正常來說孟徐引現在應該才高二,可是他上學早,以至於高二成人禮的時候他並沒有成人,陪他去的也是錢叔叔,他在錢叔叔家已經住了七八年了。
至於他的爸爸媽媽長什麼樣子,他自己都沒什麼印象了,隻記得媽媽會在他往學校花壇尿尿嚇走一堆女同學的時候,踢他兩腳,回家賞他一頓蒼蠅拍,爸爸有時候會讓他騎在脖子上帶他出去玩,但是多數時間都會把他和媽媽晾在一邊,擺弄著他桌子上的那幾張破紙。後來小學還沒上完他就搬到錢叔叔家了。要不是他們偶爾會往這裏寄一些錢,有事候孟徐引真懷疑自己是一個孤兒了。
在錢叔叔家過得還算舒心,據說錢叔叔是爸爸之前的同事,交情過命,自然不會虧待自己,而他的妻子是一個心寬體胖的女人,別說家裏有他一個孟徐引,就是有十個,她也不會去操心,偶爾還會拉著孟徐引和錢叔叔鬥地主。
於是就在這種三不管的環境中,孟徐引不知不覺的混到了高考,上天是公平的,他的成績十分蹩腳,但是這麼大的事他父母都沒給他打個電話。
高考成績一下來孟徐引就想好了,他這個成績連二本都上不去,三本他還覺得費錢,總不能讓錢叔叔破費然後自己去那裏混吃等死,於是去網吧之前他就有了底:隨便找幾個專科瞎報就算完事了。
進了網吧,這裏照常還是讓那些老煙民弄得煙霧繚繞的。孟徐引找了個機器坐了下來,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帶身份證,於是他熟練地輸入了管理員密碼:反正他不玩遊戲,這點倒無所謂。
打開了報考界麵,孟徐引抓耳撓腮的挑了幾個名字還看得過去的和專業,然後又努力回想那本他根本就沒看幾眼的《報考指南》裏他有印象的學校哪個分數線線比他分低。
沒多長時間,孟徐引就胡亂的填完了,拎起地上的甜皮鴨子就要退界麵,突然他發現自己的個人中心的右上角有個閃爍的來消息的標誌,那個小紅點意思就是代表未讀:“奇怪,剛才有這個標誌麼?”
孟徐引鬼使神差的放下了紙袋,握著鼠標點了進去。突然,他的報考界麵就全部變黑了,孟徐引以為自己亂點中了病毒,手忙腳亂的想關機:他可不想惹麻煩賠錢什麼的。但是此時無論他怎麼按機箱的電源都沒用,他隻好向四周一掃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他,然後裝作淡定的在那裏繼續坐著。慢慢的一排排文字依次跳躍出來,孟徐引賊眉鼠眼地看著,上麵是一封不知道什麼鳥學校的提前批次錄取通知書,孟徐引可不記得他報過什麼提前批次,高考之後他除了抱著錢叔叔家的那個大腦袋電腦打紅警,基本上啥也沒幹。
孟徐引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這所學校連名字都沒在電子版錄取通知書透露,隻是告訴他被錄取了,還有幾張像是學校的風景圖片,看起來還挺漂亮,重點還是一個一本,腦子裏還抱著僥幸心理的孟徐引也沒多想,抬頭看了看網吧房頂的風扇,像撿了大便宜一樣猥瑣的笑出了聲,給周圍打遊戲的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