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毒發(1 / 1)

自她免了眾妃的晨昏定省之後已有多日,眾妃都有了自知之明,不會再有人與她爭寵,因為她們知道爭不過。她每日的生活不過是看看娉婷,逗逗小皇子,又是會坐在屋子裏看看書,不過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她對於宸妃仍有著近乎瘋狂的恨,總覺得沒有那一夜也許蘇曦颺根本不會死,或許還找得到,盡管她每日都是早早熄了燈燭睡下,蘇嘉颺仍是夜夜都來,沒有什麼別的動作,隻是擁著她,安躺在她的身側。她始終是偏著頭,不看他一眼,用後背對著他,每次都會聽到他一聲無奈的長歎。這些日子,他對她很用心,好的吃穿用度賞賜下來必定是她的,他也很久沒有去其他的嬪妃那裏。她知道,他在等,在等她接受他,可是她的心早已是石頭做的,又怎麼會為其他人心動。更何況,她在等死,他不知道的是,她的時日已經不多。那兩味藥來自遙遠的西域古國,莫說是失傳多年無人能解。就是當年,中了它的毒也必死無疑。她的雙眼已經模糊,子時會周身寒冷,也許不久還會咳血,一個無論多麼健康的人都會被它一點點的耗光,猶如一隻蠟燭,最後漸漸熄滅,隻是沒有人告訴她,她的時間還有多久。

“烏爾托和他的新娘不日就會抵達京城了。”

“皇上還是不相信臣妾是麼?那臣妾不妨告訴皇上,臣妾愛的人已經死了,皇上這陣子待臣妾的好,臣妾不是不知,隻是臣妾的心已經隨著他一起死了,皇上其實不必在臣妾身上話費如此多的心思。”

蘇嘉颺的身子倏的一震,死了。死人留在別人心中的隻有美好的印象,他怕是再也爭不過了。就像這些日子,他時常會想起曦颺,母妃還在時他們在一起追逐玩鬧的日子。爭奪帝位時,他曾經幼小,需要他保護的幼小的弟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成長為他的臂膀,助他攻打天下,穩固地位,他還記得大軍出征時,他向他辭行的時候,說如若凱旋歸來,他會問他要一樣東西,那是他的眼裏充滿希冀。聽聞他的死訊之時,世界仿佛轟然崩塌,他自己唯一的親人,卻為他的追名逐利之心而送命,是不是真的,他過於冷漠,他的弟弟為他鞏固邊疆,他仍存著忌憚之心,他的發妻是和親的工具,他的後宮亦是他安撫臣子的手段,高處不勝寒,原來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把自己變做一個孤家寡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是啊!我最近也常常在想曦颺,他一直讓我好好待你,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你是我的發妻,我待你好從來都是應該的,終是我使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蘇嘉颺仍沉浸於對於往事的回憶中,並沒有發現在提到蘇曦颺的時候,陸佳然的身子驀然的一抖,腕上的鐲子撞到桌子上,叮咚的一響。

“來人。”

“公主,您醒了。”

“嗯,飛絮,這什麼時候了,也不掌燈。”

飛絮聽了她的話,心裏沒來由的一抖,望著尚未開始斜下的太陽,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便慌了起來,“公主這又是開的什麼玩笑,這日頭還在天上掛著呢。”

“是麼?原來一切來得這麼快。”

“你說什麼?皇後眼睛看不到了?朕早上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會突然這樣,傳禦醫了沒?”

“回皇上的話,傳了。不過公主好像事先已經對自己要看不見了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隻是說了一句‘原來一切來的這麼快’。”

不等聽完飛絮的話,蘇嘉颺便衝了出去,後麵他的貼身太監拿了他的大衣跌跌撞撞的跟著,“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啊!這天寒地凍的,您倒是穿件衣服再出去啊。”

但蘇嘉颺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他的腦海中如今隻有一個念頭,她看不見了。這又是為什麼?他一進殿,人便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他也不去理睬,直直奔向她的身邊,執起她的手,心疼的看著她那失去焦距的雙眼。

“皇後這是怎麼了,早起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看不見了。”

“回皇上的話,從脈象上看皇後娘娘是中了毒,才導致雙目失明。但臣醫術淺薄,並不知道皇後娘娘中的是什麼毒,還望皇上贖罪。”

“不知道中的什麼毒?朕養著你們太醫院的廢物是幹什麼的?記著,若是皇後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就給朕仔細了你們的腦袋。還有叫內務府的人來查,皇後中毒,竟然沒有人知道,朕真是養了一群廢物。”

“皇上,其實這一切早在臣妾的預料之內,皇上無需動怒,讓他們先下去吧。這事怪不得他們,皇上若是想知道什麼,臣妾解釋給皇上聽便是了。”

蘇嘉颺聽了她的話,不耐煩的朝眾人揮了揮手,眾人這才如獲大赦的退下。他替她掖了掖被角,手撫上了她的臉頰,聲音也不由得放低了許多,“寧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

“臣妾的時日無多了,看不見隻是一個開始。這是西域幾百年前的奇毒,失傳已久,中毒之人必死無疑,便是臣妾的師傅也未必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解的開,皇上又何必為難那些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