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1 / 2)

\t誰說落雪是無聲的,夜已深沉,唐多慈李斯文誰都沒有起身去客房,此刻雪下的正緊,密密實實的落在走廊上,發出細微的響聲,極輕極靜,如花開的聲音,或許耳朵聽不見,但就在心上。

\t還是這樣的下雪的夜,桑梓在窗邊站了許久,窗外的亂雪飛竄進來,沾滿發髻衣襟,但她猶自未覺,直到侍女曉雪煌煌然的跑進來,到她的麵前,諾諾的開口,“太子......就在園子裏等著,等很久了,奴婢鬥膽傳話,小姐還是見上一見吧!”

\t桑梓猛然回頭,悲喜難辨,曉雪跪了下來,慘白著臉,“小姐,奴婢是心疼小姐,這樣一別,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t淒厲的風一瞬間灌了進來,忽然之間才覺得冷,透心徹骨的冷,是啊,這樣一別,恐怕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

\t一語成讖,真的從此之後再也沒見到。

\t羽皇意欲謀反,招兵買馬八萬之多,朝廷內不知勾結了多少官員,然而,李斯文這邊,真正的孤家寡人,沒有證據,不能從朝廷借兵,即使再用兵如神,寡難敵眾,實力如此懸殊的一戰,戰果已在人心。更加讓人擔心的是,這很可能是皇帝的一步棋,堂而皇之將他除去的一招明棋,心自肚明,卻無法反抗。

\t風雪夾著梅香迎麵襲來,淩然的冷香,將人團團圍住,躲不開揮不去,如那些記憶裏的繾綣,如那些忘不了的遺憾。

\t李斯文站在一株梅樹下,一襲單薄的白色衣袍,煢煢孑立,本來這樣的日子他都會在埋葬桑梓的那株梅樹下陪著她,今年是桑梓死後他唯一的缺席。

\t李斯文的孤寂的身影像是要融入這漫天飛雪裏,他微微仰著頭,好像在看著頭上的梅花,唐多慈隻能看到他的側臉,他落滿雪花的頭發,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辨不明他的情緒。

\t每次看這個人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嗎。唐多慈心裏想著。然而她定定的看了他許久,看他靜默從容的立在那裏,心裏突然有了決定。

\t她拉攏了一下風帽,裹緊身上的披風,踏著腳下的皚皚白雪,一步一步朝著客房的方向走去。

\t雪停了,月光很亮。

\t琉璃畫舫飄在福州湖中,四角掛著大紅絲綢製宮燈,在水麵上明明晃晃的,船慢慢滑動,絲竹之聲嘈嘈切切,如滾落銀盤之珠玉,又有柔媚清婉的歌聲傳出,伴著樂聲回旋於湖麵之上,讓寒冷的空氣都染上了絲絲暖色。

\t舫內歌舞正歡,金絲舞衣衣白玉琴,暖粉玉脂,沉香熏醉。碧兒姑娘不勝酒力輕倚在羽皇懷中,美目微閉,若有似無的淺笑掛在唇邊,純白的狐裘暖袍更襯著那青絲如瀑。並不見她有何多的神情,已經令人覺得是萬種風情,柔美妖嬈,無處不動人。

\t正在輕歌曼舞的青梅,前些時候還是寶華樓裏默默無聞的歌妓,一日在花園中唱歌正巧被路過的羽皇遇見,羽皇稱讚歌聲豔麗,榮寵幾日,雖是幾日,但在不缺美人的羽皇府中,也算是破了天荒。

\t眼見碧兒獨占羽皇的恩寵,獨占他身旁的位置,青梅心中頗為惱怒,歌聲高亢而起,帝君不禁撫掌大笑,連聲稱好。

\t青梅嬌媚的臉上難掩得意之色,順勢上前幾步拋袖一舞,貼近羽皇近前,側身取過岸上酒杯,殷殷地喂到羽皇唇邊。

\t就在此刻,碧兒突然直起身子,青梅手中的酒杯正好被碰落,一杯酒盡數灑在了碧兒身上,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惶恐不安的望著碧兒,他們都知道羽皇對碧兒極好,若是她發怒,青梅的恩寵估計也到頭了。

\t碧兒隻是低著頭看著衣襟上沾滿酒水的狐裘袍子,再抬頭淡淡的瞧了瞧青梅一眼,眼中無怪無怒的,隻是一直放在嘴邊的淺笑不見了。

\t“怎地這般大意?”羽皇不悅的微蹙起眉頭,執起自己的衣袖擦起碧兒衣襟上的水漬,動作輕柔細致,像是怕碰壞時間最珍貴最脆弱的瓷器。

\t一直愣在那裏的青梅這才惶恐起來,急忙跪下,剛想開口申辯求饒,便聽羽皇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道:“拖出去扔到湖裏吧。”

\t青梅大驚,連呼饒命,然而護衛早已經過來押住她,任她怎麼呼喊掙紮,羽皇看都不看她一眼,護衛也隻管將她往外拖。

\t就在快拖出去船艙外時,她猛然回頭,珠釵早已甩落,發散亂地覆在脂粉糊了的麵容上,原本濃麗的美目猙獰的瞪向碧兒,哭喊也變成放肆的歇斯底裏的大笑,“你這個妖女!賤女人,不過是你啞巴,我死後,必詛咒你,你會比我死的更慘,你的下場會更慘......”